“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最早的那批油菜花开了,黄澄澄的一片,田间地头全都是,好看极了。”
“过了正月,斗山街许家在水西十寺出钱大办了一场规模很大的法事,说是斗山街许老太爷请祖宗们保佑小一辈……”
“斗山街,斗山街还是老样子,每次上上下下要爬老长一段山路,所以轿夫最可怜了。”
此时此刻,正对扬州北城门天宁门的天宁寺禅房中,一位富态慈祥的老妇正拉着小北坐在罗汉床上,听她讲述着徽州那些事。带着几分熟悉的乡音,丝毫没有见外人羞涩的语气,再加上小北不时还会用手比划着形容,她一次次被逗得开怀大笑。到最后,她忍不住长叹一声道:“老了,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回去看看了,所以一听到那乡音就忍不住冒昧叫住了你。不过若非如此,我也难以听到这些平常事。”
“老太太您这话说得,汪家在扬州也是很有名望的名门,那些徽商来来去去,不也常常会登门造访陪您说话,要听什么消息没有。我就是啰啰嗦嗦说些乡间野韵,趣闻轶事而已。”
“可我不想听那些客套话,也就只想听听你说的这些。再说,汪家合在一起,那确实在扬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能说两句话,可眼下……”
说到这里,老妇一下子就打住了话头。她是松明山汪氏六房的谢老安人,膝下有两儿两女,两个女儿都嫁得不错,两个儿子却都庸庸碌碌,所以她对几个孙子都异常严格,以至于就连孙女也不太敢和她说闲话,今日在天宁寺竟然能够偶遇到小北这样一个活泼开朗的同乡少女,她自然觉得异常惊喜。此时此刻,她略过刚刚那话题,却是用提醒的语气说道:“不过竹姑娘你却也太胆大,只带着一个妈妈雇了一乘小轿就到天宁寺来,也不怕危险!”
我怕什么危险,要真遇到登徒子,严妈妈绑上一只手都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都不用我动手!
小北心里这么想,可对于谢老安人的好意提点,她还是赶紧道谢:“我只想着天宁寺正对着天宁门,又不像其他寺院那样在城郊,应该不妨事。”
“就算在城里,也要小心为上。须知扬州城虽说富庶,城中闲人多,就算大家子弟,早年也有看护不严被人拐走的……”
谢老安人又对小北敲了一会木鱼,见其终于露出了乖乖听话的表情,她方才满意地停住了话头,却又执意要送小北回去,让她把雇来的轿夫打发走。理由很简单,哪怕是正经车马行的轿夫,有时候还是会做出与歹徒勾结的事情来。可小北一想到自己今天是在严妈妈的带领下找了个地方换装,一会儿还得把女装脱掉男装换上身,哪里敢领受这样的好意,到最后她磨不过这位太强势的老安人,仔细考虑过后,只能吐露出有限度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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