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京师西贵东富,但这么多年延续下来,整个京师内城都快给塞满了,能置产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豪绅,没看张居正这位当朝首辅的宅邸也在东城的大纱帽胡同?而当初汪道昆临时给汪孚林安排的那座两进小院,在京师东城的地段还算不错,距离宫门也近,然而,汪孚林既然借给了三日一上朝的岳父叶大炮,也就大方地准备一直给叶家人居住了。相形之下,这次买下的这座需得从小客栈开始改建的宅院,地段就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
不说别的,门前那条巷子就不但狭窄,而且还坑洼不平,尤其是当轿子行走其间时,那简直是如履薄冰,不但轿夫受罪,里头的人也一样颠簸折腾。这会儿,两乘轿子非常勉强地一前一后在胡同里走着,坐在后头一乘轿子里的某位公子哥就强压着呕吐的冲动,竭力抓住旁边的扶手稳住身子,最后终于忍不住扬声问道:“真是在这儿?没弄错吧?”
“二少爷,不会错的,大少爷昨儿个就让我们打听了仔细的。就在前头,不到盏茶功夫就到了。”
尽管多年前朝廷曾有明文规定,肩舆也就是轿子得特定人群才能坐,尤其是公侯伯勋贵武将绝对不许坐轿,文官也得看品级,但这些年下来早就完全废弛了。即便如此,碍于昨天之事的巨大影响,再加上父亲是内阁三辅,仅仅是末相,张家两兄弟又是趁着张四维去了内阁,瞒着这位父亲过来,想要找回之前的场子,不敢骑马招摇过市,又听说这胡同狭窄,不能坐骡车,所以特意选了二人抬的小轿,这自然加剧了颠簸程度。
于是,当来到汪家门前落轿的时候,前后两座轿子里的张泰徵和张甲徵都没有立刻出来。他们唯恐一出轿子就直接吐一地酸水!足足老半晌,张泰徵才第一个哈腰下轿。等到脚踏实地,他忍住脑袋晕乎乎的感觉抬头看了一下那黑漆大门,简简单单的牌匾,以及显然刚刚粉刷过的白墙,脸上这才流露出深深的怨气。作为张四维的长子,他自打生下来之后就几乎没吃过亏,从前在汪孚林那儿两次被挤兑得吃了小亏,已经让他一直耿耿于怀了。
正因为这个,去年他才会在会试殿试期间用了那样的伎俩,结果就因此被父亲训得狗血淋头,好些天都不敢去舅公王崇古那儿。
可就在昨天,他又在那么多人面前被生生落了面子!而父亲昨天回来后知道了他在人前受辱,却反而把他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责备他言行举止太过轻狂。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原本父亲计划是让他和王崇古之子也就是他的表叔王谦一同参加后年的会试,如今却撂下话来,就算去参加也只能再等一届。这样算下来,他就得再等将近五年,相比汪孚林及第的年纪,要相差整整两届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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