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养性这四个字,汪孚林确实很少做到。他自己掐指算算,除了之前在结婚之后,乡试之前那段暗无天日的备考期间,以及考上进士等着选官,被汪道昆提溜在汪府书房,帮忙处理往来书信,以及应付那些登门求见的下级官员那段时间,其他的时候他好像都在东奔西走,惹是生非——就连之前相对太平的蓟镇之行,不是也遇到了不少小小的波折和插曲?
所以,既然无奈答应了汪道蕴,接下来他也就只得暂且收心,认认真真地当起为人长辈的职责。然而,他这个进士其实是靠运气外加临考突击方才得来的,和扎扎实实真正堆根基的金宝和秋枫还不一样,真正说起来也就是比叶小胖的水平高点。尤其是读书资质特别好的金宝,根本用不着他督促就会勤奋努力,所以他这个师长可谓轻省得很。唯有叶小胖很不忿大老远回来徽州却还要读书,可两个伴当都如此,他也就只能嘀嘀咕咕认命。
而外头的风波正在逐渐平息。因为程任卿的“投案自首”,婺源和休宁那一场大乱子终于渐渐收场,而余懋学家中那堵门的锦衣卫,也因为官府完全采取无视的态度,并没有惹出太大的乱子来。而在徽州知府姚辉祖的提请下,虽说赋役全书的编撰尚未得到朝廷的批复,但南京都院,也就是应天巡抚宋仪望却已经答复,准了提请宁国府和太平府派属官核查旧档,审理首恶,同时定出一个徽州府夏税丝绢折衷解决方案的提议。
分别动身前来的,是太平府推官刘垓以及宁国府推官史元熙,但资历却截然不同。刘垓是隆庆五年的进士,也是当年就任的太平府推官,因为久任法,至今这个推官已经当了四年。而史元熙却是去年和汪孚林同科的进士,名次虽在三甲,可好歹也在前二十,他是浙江余姚人,却选了南直隶宁国府的推官,这还是在张居正抡起大棒子对这一届的进士“大开杀戒”的缘故,因此背后不免有人说,这是朝中强有力的余姚党为援的缘故,
总之,这资历一老一新的两位推官得到南京都院的委派,来到徽州府协助处理此次夏税丝绢的纠纷,心里自然都明白,这是吃力不讨好的烫手山芋。可上头让他们来,谁都不能撂挑子,到了府城之后拜见过徽州知府姚辉祖,两人便和征调过来的几个太平府和宁国府的书吏开始翻阅旧档。然而,被徽州一府六县各方能人异士都快翻烂的旧档中,哪里可能找出什么决定性证据,他们掐指算算自己离开府衙期间,会堆积多少刑名上的事务,不禁心怀怨念。
尽管从前并不认识,但如今同病相怜,两位推官私底下少不得交流,眼见七八天了,这事情还没个头,无论刘垓还是史元熙,全都觉得焦头烂额。好在他们带来徽州府的亲随四处打探各种风声互通有无,这一日,傍晚从府衙回来的史元熙从随从那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当下便立刻来找刘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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