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第一次近距离单独面对冯保,他故意让自己的错愕表情维持的时间长一些。可实际上,他虽说没有刻意去结交太监,但阴差阳错,司礼监排名第一第二的大佬这就算全都打过交道了,还有不少品级虽低却前途无限的。
此时的小店里,并不是只有一个冯保,还有侍立在冯保身边,要多守规矩就有多守规矩的张宁。如果是没见过他的人,恐怕只会将其当成冯保的跟班,根本不会想到这家伙在外任的时候,却也是颇为凶悍的一个太监。
虽说在北新关被浙江布按都三司主官算计过一次,但张宁隐忍两年后的反击,却是巧妙借了南京科道言官的力量,把对方打得够呛!
但这会儿,他只瞥了张宁一眼,因为今天的重心在于程乃轩给他钓出来的冯保:“冯公公,您怎么会……”
冯保也同样是第一次在这种私底下的场合见汪孚林。不止是汪孚林,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为了避免某些太会钻营的人从他这里找突破口,除却老乡和真正的亲戚,他在接受请托的时候相当注意,笼络官员时更是手段隐蔽。再说汪孚林是张居正的亲信,他也不想引得张居正因此而心怀芥蒂,所以之前宁可找程乃轩,也没有直接见过汪孚林。
这会儿,他没等汪孚林把话说完,笑了笑就伸出右手示意道:“汪掌道请坐。”
尽管表现得颇为惊疑,但汪孚林还是很爽快地坐了下来,目光却往店外看了一眼。这时候,他就只听冯保开口说道:“你不用担心有人会闯到这里来,我已经让心腹在附近布下了重重防线,如果连几个路人都拦不住,那这些人也就太废物了。”
“冯公公执掌东厂,有这样的自信也无可厚非,但恕我直言,厂卫看似无孔不入,但终究还是要靠人,从上至下很多人。冯公公您常见的也就是上层的一部分官员,下层人打的是什么主意,那就很难说了。我斗胆劝一句,日后还请冯公公三思,这种对您很没好处的私下会面,还是免了。”
此话一出,张宁忍不住瞟了汪孚林一眼。冯保这些年来在宫中简直是说一不二,寻常的太监,哪怕到司礼监秉笔乃至于兵仗局太监这种地位,只要走通了慈圣李太后的门路,说动张居正发动科道言官弹劾,那也是说拿掉就拿掉,汪孚林竟敢这么直言不讳和冯保说话?
然而,冯保却只是眯了眯眼睛:“你是怕被人发现你和咱家在一起,坏了名声?”
“我这人的名声早就不怎么样了,还怕什么?再说,我可是曾经大摇大摆设宴给张公公洗过尘的。”汪孚林看着张宁微微颔首,这才说道,“若是从前,冯公公你见我一千次一万次都没关系,但如今元辅重病,外头说冯公公你的传闻什么都有,包括把会极门收上去的奏本不发还内阁票拟,而是扣在手中在司礼监暗箱操作。前天张四教带着张泰徵到我那里负荆请罪,想和我谈和的时候,还说过冯公公你如此恣意,这是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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