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朝廷给了我等什么官职?”
李云举杯与他相碰,饮下后摇了摇头,道:“你这便是为难愚兄了,这等事情,便是县尊也未必知晓,我又如何能知?”
朱富急忙再将两人酒杯满上,致歉道:“是小弟太过急切了!”
“小弟也不贪心,能捞个有品级的官身,便已知足,有无职司,都无所谓。”
“只是我家哥哥英雄无敌,若是官职小了,只恐再生事端。”
李云再饮后笑道:“你且顾好自己便是,你家哥哥自有刘老太公为他张罗,断然不会让他吃亏。”
说完后,李云持筷吃菜,压压酒气,却见朱富脸上显出迟疑之色,便好奇问道:
“你这表情,又待怎地?”
朱富迟疑了一会儿后,身体前探,压低声音道:
“师父,你我兄弟多年,知根知底,小弟也不瞒你。”
“依小弟之见,我家哥哥恐怕非是刘老太公的傀儡。”
李云悚然一惊,急忙放下筷子,也凑过来小声耳语。
“此话怎讲?”
朱富斟酌了一下措辞之后,低声说道:
“我家哥哥天生神力,乃是绝世猛将的胚子,兼且雄才大略,爱民如子,绝非一个普通士绅家族能够培养得出来的,更加不可能被一个区区地方士绅所限。”
“在小弟看来,我家哥哥乃是天生的星宿下凡,多半是来保国安民的。”
“师父总在城中,不知城外情况。”
“好叫师父得知,自我家哥哥上山这半年,整个沂水县风气大变。”
“士绅都进了城里,所有爪牙尽数被斩尽杀绝,乡间无人再敢欺压良善。”
“若有横行乡里的,只消给榆山上送个消息,便有人下山替天行道。”
“现在的沂水县乡间,说一句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毫不为过。”
“师父且说,这等英雄豪杰人物,哪里是任由刘老太公当做傀儡摆布的?”
“或许最开始我家哥哥是靠着刘家发迹,但最多便是些权益手段罢了,早晚必会与之翻脸。”
“小弟与我家哥哥私下里饮酒时曾经听他说过,士绅这个东西,就跟地里的害虫一样,必须时不时的杀一杀,这样才能让无地百姓有地可种。反正士绅就像韭菜一样,割完一批,很快就会再长出第二批。”
“小弟初闻此言时,只觉离经叛道,太过吓人,但这些时日细细思量,却自有一番道理。”
这些想法,朱富早就有了,但是一直憋在心里,没敢跟任何人提,现今一口气吐了出来,只感觉分外痛快。
说完之后,他自顾斟了一杯酒,一口闷下,然后问道:
“我家哥哥对士绅恶意昭彰,师父且说,那刘家有何本事,能让我家哥哥对他另眼相看?”
听完朱富的话,李云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之言?
文相公曾言:“为与士大夫与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这天下自有地方士绅、豪强出现之后,便不曾少了他们的踪影,任何王朝若是不得他们的支持,便连最基本的粮税都收不上来,身死国灭也不过是转眼间事尔。
李云贫乏的想象力,甚至想象不出,没有士绅豪强存在的天下,将会是何种模样。
他愣忡了半晌,不敢继续这个话题,急忙举杯把话题岔开。
“不管他和刘家有何关系了,反正都要招安了,等到他成了朝廷命官,自然态度就会不同。”
朱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举杯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