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夜晚的工厂废墟,已被黑色的倾盆大雨覆盖,像一堵冰冷坚硬的水墙,阻断了这对少男少女的逃生之路。
小麦茫然地看着风雨如晦的夜空,那些重重砸在身上的雨点,全是慕容老师在天上的眼泪?她已收到了化为灰烬的《简•爱》?还想对最爱的学生说些什么?
眼看全身就要被从里到外淋湿,两人就地寻找避雨之所。秋收打着手电照出一条小路,紧紧抓着小麦颤抖的胳膊,冲进后面残存的厂房。没想到屋顶早就开裂,露出筛子似的无数缝隙,同样下着瓢泼大雨。
手电慌乱地四处照射,突然闪过一条地下通道,照出一道船舱似的铁门。
地宫般的“舱门”。
少年抓着她跑下地道,用力转开“舱门”上的圆形把手,这才摆脱头顶倾泻的大雨。
同时,小麦闻到一股呛鼻的气味,蒙住口鼻猛嗽了几下。秋收被迫让铁门敞开着,尽量流通空气驱散异味。幸好门外有道排水沟,只有极少的雨才会渗进来。
手电往地下室里照了照,看不清深处藏着什么,只能照到近门的墙壁上,布满厚厚的蛛网和班驳的裂缝。
“别再往里照了!”
小麦终于发出声音,她害怕照出某具可怕的尸体,抑或真正隐藏的恶鬼。
于是,手电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全身湿透的十八岁少女,白衣白裙紧贴在身上,露出豆蔻年华的线条,如一株雨后破土的萌芽,诱人地站在黑暗的地底,等待某个幸运儿的采摘。
“别看我!”
她又尖叫了一声,双手小心地护在胸前,蜷缩起来躲到墙边。但她又不敢脱离手电的光线,更不敢退入秋收看不到的黑暗深处,只能尴尬而害羞地低下头。
颤栗片刻,她打了一个喷嚏。
“不行,你这样会感冒的。”
秋收又用手电往里照了照,才发现有一大堆木材,大多是门窗的木框和板材,大概是厂子倒闭时,拆下来又没来得及运走的。他扯下几块最干燥的木板,放到靠近墙边的空地,上面还连着一些破布和窗帘,全是最容易燃烧的东西。
他从小麦手里拿过火柴:“不要都受潮了!”
连续划了十几根,终于点亮一根微弱的光芒,火焰上下跳跃片刻,把整块木材都烧着了。他又往上加了好几块木头,只要不被雨水浇灭,还足够支撑好一会儿。
于是,秋收把手电交给小麦说:“你去火边坐着,快点把衣服弄干,千万别着凉。”
“不行!”
她警觉地看着少年,难道就这样穿着衣服烤火?
“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径直走到“舱门”口,“我在外面等你!”
“别!”
小麦刚说出一个字,少年就走出地下室,重新把舱门关上了。
她的后半句话:“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我害怕!”
火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渴望温暖的本能,迫使她挪到火堆旁,脱下身上的衣服,祈祷可以快一点烘干。舱门并没有被少年关紧,故意留了一道缝隙——当然不是为偷看少女的身体,而是让烟雾从舱门排出,否则小麦会在地下活活熏死。
黑暗神秘的地下室,一个魔女正在围炉取暖,她除去了身上所有衣物,就像文艺复兴大师们笔下的少女,光与影围绕着她的身体与容颜,那是最诱人最骄傲的身体,也是最恐惧与最彷徨的灵魂。
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魔女。
许多年后,魔女才会知道这里就是“魔女区”......
数十分钟过去,她已往火堆里添加不少木材,身体也从冰冷变得渐渐温暖。她看着火光下自己的身体,竟发出红色与金色的反光,像宗教油画里的光晕,童女圣母的容颜——这个十八岁的身体,是一块刚挖掘出土的玉石,尚未被雕琢过哪怕一次,白璧无瑕地守候在大雨之夜,从未曾给任何人看过,更未曾许诺给过任何人。
终于,那身白衣白裙差不多快干了,长长的秀发也快干了一半,她飞快地重新穿戴整齐,打开舱门喊道:“秋收!我好了!你快进来!”
浑身湿透的少年冲进来,跑到火堆旁边拖下上衣,露出瘦弱的肩膀和胸脯,浑身哆嗦着上蹦下跳,驱散冰冷雨水的寒冷。
白衣白裙的少女田小麦,站在地底的火堆旁,散开长发继续烘干。她看着秋收湿漉漉的后背,看着他裸露的肩膀和胸口,看着火光里他忧愁的眼神,像一匹孤独的幼狼,总有一天要发出荒野的呼唤。
于是,她伸手轻轻触摸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