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轻叹道“好快啊,一晃一年过去了。这一年时间,可辛苦你了。我这每天几乎不着家,在外边瞎忙活,也不知忙些什么。咱们两个像这样独处说话的时间都不多,实在是对不住你了。”
春妮抬头看着方子安轻声道“夫君为何说这种话?夫君在外边做事也不轻松,成天忙忙碌碌的,春妮看着都心疼。春妮有时还恨自己太笨,不能为夫君分忧,不能帮上夫君的忙。倘若我像秦姐姐和史小姐她们那样,读书明理,又有本事,那便好了。”
方子安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你就是你,别人也羡慕你爽利能干呢。你也不要说这些话,这么长时间,若非你在家中勤勤恳恳的操持家事,让我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岂有精力去忙活外边的事情。我在家,你连茶饭都递到我手里,对我实在太好了。该内疚的是我。”
春妮微笑道“夫君今儿嘴上是抹了蜜么?”
方子安摇头道“这是我心里话。明日我便要去金国出使了,我得跟你说说我这些心里话,免得……免得你不知道我的心。”
春妮轻声道“不用说的,我懂的。”
方子安叹息一声,轻声道“春妮,你知道我这次去金国是做什么去么?”
春妮道“你不是说了,去和金国谈判什么的么?”
方子安点头道“那你知道,这次去金国……其实……是有风险的么?金国都是些不讲道理的虎狼,有人说,我这是羊入虎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春妮手上一抖,银刺入手指头上,顿时沁出一个血珠子来。方子安忙起身抓她的手查看,春妮却已经将手指放入口中吮吸起来,含混道“不打紧,戳一下而已,常事儿。”
方子安道“小心些。”
春妮吮吸了几口,针眼处血迹不在渗出,她也将针线放在一旁,抬头看着方子安道“夫君,春妮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但我知道夫君是个明晓大义大理的大英雄。夫君在外边做什么事,做出什么决定,春妮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你做什么事,不用问我的想法,因为只要你觉得应该做的事情,春妮都不会反对。春妮已经很满足了,能嫁给夫君为妻,这已经是我上辈子敲烂了九九八十一个木鱼修来的福分。本来我是不会说一些话的,既然夫君跟我谈心,说到这些事,春妮便也跟夫君说两句。这次你去金国的事情,我也知道是很危险的事,春妮也不是傻子。家里人也都在谈论。但是,春妮不会哭哭啼啼的让夫君心烦的。倘若夫君没有把握,或者觉得
不该去,那你一定不会去做的。春妮只在家里等着夫君回来便是了,其他的事,我都不去想。我这一辈子,只想相夫教子,好好的照顾好夫君的生活,生几个孩儿,对我而言已经是幸福的事情了。夫君不要以我为念,安心去做事。我只有一个请求,倘若夫君遇到什么急难之时,想一想你未出世的孩儿,行事不要太冒险,一定要注意安危,平安归来,那便是春妮全部的愿望了。”
方子安本来有更多的话要告诉春妮,比如自己有可能回不来这种,比如这趟会有多么的危险的情形这种。但现在听了春妮一番话,也没必要说了。春妮其实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不想给自己压力,也不想让自己分心。她表现的很平静,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她不肯表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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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安站起身来,伸手将春妮的头揽在怀中,夫妻二人默默相拥,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次日上午,全副武装出使人员的队伍于北关门内广场集合。二百护卫兵马,加上随行的史浩的马车以及装满物资的三十余辆大车,倒也浩浩荡荡,极为气派。
辰时时分,赵构亲自带着秦桧杨存中等朝中十几名重臣前来相送。赐与象征使节身份的旌杖和度牒公文。并且对出使众人做了一番勉励。之后,史浩方子安等人拜别赵构等人,纷纷上马。方子安一声令下,人马缓缓而动,往城外行去。
家属们一直跟到了城外,在城北运河大坝上的官道上,和即将离去众人一一道别。有哭的,有笑的,有勉励的,有伤感的,气氛甚为感人。方子安骑在马上,他看到了春妮和他的爹爹,史凝月以及史夫人都站在人群里。
方子安想过去跟她们说几句话,史浩却在掀起的车帘内道“不用多此一举了,徒增她们离别之悲。咱们能平安归来,比此刻千言万语都管用。”
方子安还是第一次见到史浩如此果决,想想却也有理。此刻纵有万般不舍,说尽千言万语,却也只是徒增离别之悲而已。于是乎勒住马头,只转身看着史凝月春妮等人,展开笑颜挥了挥手,便大声下令车马加快前进。
都是骑兵的队伍,行动起来速度甚快。很快便将徒步跟随相送的众人甩在身后,越来越远。相送亲眷们在冷风中哭泣着,看着自己的亲人成为远处官道上的一排小黑点,却也只能收拾心情,回城而去。
大宋绍兴二十二年腊月初一,大宋前往金国谈判的使团一行二百多人正式踏上北上的征程。
北城外的旷野之地,一处高坡之声,一骑伫立寒风之中,马上女子看着远处官道上逶迤而行的出使车马,娇叱一声,抽鞭打马,随行而去。
(本卷终。请看下卷冷月照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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