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宦官越说,脸色越凝重,带着凛然与吃惊:
“元妃与李应龙有什么关联?”
这是他,都不曾知晓的信息。
赵都安双手沾着油花,这会慢慢地,用手撕开一只烤鸭,将一半递给老司监,又撕开一条肉吃了,举止从容道:
“大人确定要听么?”
老司监沉默。
继而,他缓缓重新靠坐在椅子里,眯起眼睛。
片刻后,说道:
“总之,你不要想着这时候扳倒李应龙。哪怕你真能搞到足以送他进诏狱的把柄,也不能用。”
说着,许是怕他听不进去,苦口婆心劝道:
“非是让你忍让,而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李应龙背后,是李彦辅,是整个李党。而陛下如今正在推进新政,这个时候,绝不是与李党开战的时机。
你若对李应龙动手,无异于逼迫君臣搏杀,到时候,必是一场震动大虞九道十八府的动荡,朝局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新政更禁不起!
你当陛下不想动他么?不是动不了,而是要考虑代价!要考虑时机!什么时候动,什么时候不该动!”
赵都安平静地吃着烤鸭,甚至抽空给说的口干舌燥的老司监倒了杯酒,这才微笑道:
“您说的是。”
孙莲英愣了下,见他态度从容,忽而冷静下来:
“你没准备这会扳倒李应龙?”
赵都安微笑道:
“您觉得,我是莽撞的人吗?”
当然不是……虽说赵都安给人的外表印象,一贯是飞扬跋扈,谁都敢惹,但孙莲英很清楚,这都是伪装。
眼前这个小子,分明年纪轻轻,却有着朝堂老狐狸般的嗅觉和冷静。
任何一次看似莽撞的行为,都在心中权衡好了利弊,甚至将其自身作为整盘棋中的一环。
天生的棋手——这是袁立对他的评价。
“你到底想做什么?”
孙莲英竟有些看不懂了。
虽不想承认,但以他宦海半生的眼力,竟猜不透这小子的真实意图。
赵都安拿起手绢,慢条斯理擦着手,说道:
“暂时还不确定,一些想法,只在我的脑子里,只存在假设中,还需一步步验证。
能否成功,或几率有几成,我无法判断。
但总归,您只要知道,我对陛下一片忠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君分忧。”
孙莲英再次沉默下来,良久,说道:
“咱家能相信你,对吧?”
赵都安露出雪白牙齿,微笑道:
“当然。”
“好。”孙莲英仿佛做出决定,他眯着眸子,说道:
“咱家也不问你小子到底藏着什么心思,元妃的情况,咱家知道的不多,大多都浮于表面,你诏衙也能知道。
若说别的,便是她自入宫后,便郁郁寡欢,从不与其他妃嫔争宠。别的妃子,都想着能诞下龙子,但元妃却极少取悦先帝。”
赵都安说道:
“元妃近期会出宫吗?”
孙莲英看着他:
“先帝还在时,妃嫔很少有机会出宫。但今时不同以往,陛下登基后,后宫妃嫔一片和气,陛下对她们,也宽松许多。
妃嫔们时常可以获得回家省亲的机会,这由宫中的司礼监负责安排。”
女帝登基后,三千后宫佳丽顿时没了“争宠”的对象。
一群雌性生物和气一团,只剩下无聊寂寞。
女帝或许同为女子,对嫔妃出宫一事,很是开明。
赵都安再次问道:
“所以,元妃近期会出宫吗?”
孙莲英沉默了下,说道:
“你需要她什么时候出宫?”
赵都安:“还不确定,但若一切顺利,大概也就这个月内。”
孙莲英:“咱家在宫中多年,如今虽来了白马监,但这等小事,还是说得上话的。”
赵都安:“会不会惊动一些人?”
孙莲英:“事以密成。你若需要,便是负责六尚的莫昭容,也察觉不出异样。”
这老头对后宫的掌控力这么恐怖?
都出宫两年了,还有底气说,只要他出手干预,后宫的事,连莫愁都无法察觉……
赵都安深吸口气,觉得自己这位“老领导”,愈发深不可测了:
“既如此,卑职且敬大人一杯。”
老司监笑骂道:
“少借花献佛,别忘了,这次立功,替咱家向陛下要酒喝。”
“一言为定。”
“千金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