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京城上空虽仍覆着密云,但雨已停了,西天边云层撕开一缕,有略显绯红的霞光透出。
吕梁从都察院乘车走出,返回家中。
脸色疲惫,情绪不高,往日正义凛然的派头,给一股郁结气掩盖。
这段日子,他并不愉快。
自从被袁立惩罚,于酷热的长街上拱手站到天黑,这段趣事便迅速,于官场疯传。
先是办砸了“李党”指派的弹劾,恶了女帝,又给御史大夫羞辱。
“铁嘴御史”走在路上,感觉周围同僚眼神中都在笑他。
“赵都安……”
吕梁默念这个名字,愤恨之色溢于言表。
他发现,从打与赵贼对上,他的运势便急转直下。
而更不愿承认的,还是心底的恐惧,吕梁有种预感,赵贼藏在暗中,正时刻伺机咬他一口。
马车停在了家门前。
吕梁迈步进门,往日会赶来迎接的门房并未出现。
宅中也格外安静。
“人呢?”吕梁呼喊,“老爷我回来了!”
与此同时,他踏进后宅,喉咙仿佛被掐住,双腿也灌了铅般。
只见,家中的丫鬟门房,都在屋檐下站成一排,规矩森严。
庭院中。
一名名持刀官差伫立,望见他瞬间,合拢上前:
“吕御史,刑部缉捕文书,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为首一人取出一份文书冷声道。
吕梁脑袋嗡的一下,先生出本能的恐惧,继而便是强烈的疑惑:
“你们是刑部的人?本官犯了什么事?”
若有人要害他,来抓人的,也该是诏衙锦衣才对。
刑部官差摇头道:
“我等只奉命拿人,不知详细。”
顿了顿,又补了句:
“御史最好跟我们走,否则,等下要去的可未必是刑部了。”
吕梁一怔,立即展开脑补:
难道说,是有人要害自己。
岳丈得知消息,担心自己落入诏衙,或府衙的手里,局势变得被动。
所以命刑部来抢人截胡?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好,我这就随你们走!”
脑补怪吕梁配合极了,甭管出了何事,先进自家地盘大牢,再问不迟。
等一行人离开,惶恐不安的家仆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名叫“墨画”的丫鬟沿着走廊,推开卧室的门,低声道:
“夫人,吕梁被带走了。”
屋内窗前。
穿对襟百花长裙,梳妇人发髻,脸庞如皎月的裴四娘美眸兴奋,嘴角带着笑容,喜滋滋道:
“抓的好,抓的好啊。”
她并不担心吕梁出事波及自家。
因为来的是刑部官差,说明背后操刀的,是裴楷之。
父亲定然可妥善安排,用不到她操心。
“夫人,这是大老爷派人送来的。”墨画从袖中取出一份书契。
我爹送来的?
裴四娘好奇接过,然后怔住。
那竟是一式两份的“和离”契约,上面已经盖了官府大印,签好了吕梁的名字,甚至有他的指印……怎么做到的?
匪夷所思。
裴四娘想不明白。
但她知道,只要自己画押签名,这段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便会正式结束。
她曾苦苦哀求父亲,却得不到的东西,那赵都安出手后,只一天,便竟送到眼前。
“他……究竟怎么说服爹爹的?”裴四娘咬着手指,美眸异彩连连,而后陷入沉思。
“夫人?”墨画疑惑询问。
裴四娘忽然眸光水润,问道:
“你说,若去大牢做那事,穿什么衣裳合适?”
墨画:???
什么虎狼之词。
……
刑部大牢。
“咣当!”
吕梁被关进一间独立牢房后,便再没有人理他。
预想中,刑部主事,甚至老岳父亲自来见他,说明原委的剧情并未发生。
甚至于,他居住的牢房都没有优待,送饭的人都没一个!
“岂有此理!”
吕梁怒拍栏杆,试图唤刑部官员来,可他叫喊的头晕眼花,也都无人应答。
吕梁额头沁出冷汗,察觉出,事情可能发生了一些变化。
终于,走廊尽头传来锁链打开声,伴随凌乱脚步声。
吕梁精神一振,自冰冷地面爬起,扑到栏杆前,喊道:
“泰山大人,泰山大人,是您吗?”
“呵呵,几日不见,侍郎怎么有了认人做岳丈的癖好?”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
火光映照处。
身披华服,五官刀削斧凿,英挺俊朗的赵都安显露出来。
望向牢房内,焦躁不安,略显狼狈的“铁嘴御史”,嘴角勾起:
“我可没有御史夫人那般丰腴可人的女儿。”
吕梁如遭雷击,浑身一颤:
“赵!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