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没好气道:
“你这语气,好似以为这很简单一样,整个朝廷,能做到你说的这些事的人,也超不过一只手,不,甚至比那更少!等等,你不会想禀告圣人吧?”
张晗也想到这个可能,便要劝阻。他们只刚找到线索,就惊动女帝大动干戈,实在不妥。
何况,女帝那个位置,一举一动,无数双眼睛盯着,也难遮掩动静。
赵都安面露微笑,浑身松弛地吐了口劣质茶叶梗,懒得解释,起身道:
“放心,本官说的另有其人,时辰不早了,跟我走吧。”
两人一头雾水,只能跟上,走出后宅时,瞥见薛暄静静等待。
错身而过时,赵都安在她面前停了下,忽然露出灿烂笑容: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薛暄心头一颤,不敢与声名狼藉的“赵使君”对视,卑微地垂下螓首。
“小姐,他们走了。”少顷,福伯走过来小声说道。
薛暄这才缓缓抬起头,眸中满是悲凉。
“小姐,这群人打探当年的事,会不会是要为老爷翻案?”福伯忽然问道。
翻案?薛暄摇了摇头,惨笑道:
“伱觉得,赵都安这种卑劣小人,会为了早已没半点价值的那些冤魂,与三品大员对抗么?
想必,只是他们恰好查某些事,涉及这桩旧案罢了,即使得知了真相,也会装作不知。
翻案……我当年还妄想过,但如今早已不做那种梦了。”
福伯语塞,想起赵都安的恶劣名声,摇头叹息,捡起地上的花篮,出去买纸花蜡烛了。
走出庭院时,私塾中再次响起孩童朗朗读书声。
……
……
“你不要跟我们说,你要找的帮手,就是袁公。”
三法司之一,曾名为“御史台”,后改名为“都察院”的建筑外。
街道上,海棠攥紧缰绳,面无表情,看向车厢中一副慵懒姿态的赵某人。
“不然呢?”
赵都安打了个哈欠,慢腾腾下车,一脸的理所当然:
“当年周丞是在都察院任上判的这起案子,相关的卷宗也好,人证物证,经办人也好,大多都在都察院。若都察院肯全力帮忙,收紧当年证据想必会比我们简单容易的多。”
海棠的小表情上,满是匪夷所思,她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连张晗那张面瘫脸上,也神色古怪,终于只憋出一句:
“那可是袁公啊。”
袁立!
清流党魁,势力覆盖半座朝堂,与相国李彦辅分庭抗礼的大人物。
海棠皱眉道:
“你难道要借陛下的名义,要求袁公帮你?我提醒你,不是什么人,都能受你驱使威胁的。”
顿了顿,她语气转柔,试图劝谏:
“我也听说过,你曾替袁公办事,但……”
她很想说:
以咱们的身份,压根不配求见人家,双方等级差太大,存在鸿沟。
是的,在裴楷之一案中,赵都安与袁立的私人交情,至今都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在几乎所有人眼中,赵都安与袁立唯一的交集,只是在“斩裴”行动中,位居同一阵营。
仅此而已。
至于“交情”?那是什么?
海棠和张晗更不敢想象,赵都安找的榜首是当朝御史大夫,一品朝臣!
就连车夫小王,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瞅着都察院的大门,也有些发憷:
“大人,袁公只怕不会见咱们……”
“……”赵都安被几个人连番唱衰,哭笑不得:
“袁公又不是洪水猛兽,你们何至于此。罢了,你们不愿去,那就在门口等着。”
说着,他跃下马车,拍拍屁股,丢下几个不成器的猪队友,径直走到都察院巍峨的两尊石狮子中间,表明身份,登时有人入内通报。
少顷,有吏员奔出,说了什么,赵都安迈步,径直踏入都察院大门,消失在三人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