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位爷要见张相,有旨意。”卜孝笑嘻嘻地,却不敢和他打诨磨牙儿,“张相在哪里?”马逢春瞥了乾隆一眼,没敢再嬉笑,说道:“这是正经差使,我给爷们带路——张相在听雨轩那边和大人们议事呢!”
乾隆一边跟着进院,一眼见门北一个极大的花厅,这么冷天儿还开着亮窗,里头影影绰绰足有几十号官员,有的正冠危坐,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插科说笑,有的吃茶抽烟嗑瓜子儿,烟雾缭绕,人声嘈杂,便问马逢春:“张相要筵客么?怎么这么多的人?”
“回爷的话。”马逢春已隐约意识到这年轻人来头不小,恭谨笑边走边回答:“这都是各地来的府县官儿,等着我们相爷接见,天天都是这模样儿。里头还有几盘大炕,住在这里等见的也是有的。”乾隆默然,跟着马逢春穿堂入室,半晌才问道:“他们就在相府用餐?”马逢春道:“起先到了吃饭时,我们相爷还叫人送饭给候见人。谁想就这么一点便宜,竟招惹得人越来越多——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些府县官再龌龊下作的了——过了一段相爷又说,我不能当大清的孟尝君,所有来访客人,只供应清茶,别的我们就不管了。”
说话间已绕过超手游廊,过了西花厅旁月洞门。果见一带压水台榭横在海子边,此时云暗天低,老柳凄凉摇曳、水波荡漾,拍击着水榭子的石础。榭东沿岸有一道拱门,粉底漆字写着“听雨轩”三个大字,两边尚无楹联,显见是刚刚修建的颐养之地。乾隆命随从太监侍卫止步,独自进了小院,沿榭亭栏杆,一边观望景致,一边听着屋里的动静。此时傅恒正在说话。
“上瞻对下瞻对是通藏要道,一时也不能有滞碍。康熙年间驻藏大臣被乱兵杀死在拉萨,就因为内地援兵上不去。庆复大人说已经烧死班滚,现在岳钟麒又说班滚还活着。有人在小金川莎罗奔那里见过他。那班滚到底是死是活,还该给主子一个实在话。庆大人一向干脆利落,怎么今日一味吞吞吐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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