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如坐的原就是长泰公主的位子,长泰公主何等人,何况她一向与五皇子府亲近,一笑道,“咱们都是一样的,今儿你就替我服侍姑妈,我顺带偷个懒儿。说来,我还得谢你。”
谢莫如转而看向满室诰命,道,“我这个人,有话喜欢说在前头,要是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简直饭都吃不下。”接过宫人捧上的茶,谢莫如呷一口,颌首道,“说来,我还是在太后娘娘这里头一遭吃茶,往日来,总要与娘娘拌几句嘴的。这倒没什么,人与人么,天生的,有些人,天生就性子相合,有些人,就是不投缘。我与太后娘娘,怕就属于后一种。我还听说,是我生得与世祖皇后有些像,太后娘娘见着我,仿佛见着婆婆复生,故此不大自在,不知是不是真的?”她还问胡太后了。
胡太后论智商论机伶,那是差谢莫如三座山去,她哪儿会互动啊,吱唔一时,胡太后只得说了实话,“是有些像。”
大家都觉好笑,气氛也便好了些。
谢莫如笑,“太后娘娘就是这样的实在人,她有什么说什么,喜怒都在脸上。不过,这些年,该给我的东西,该给我的赏赐,太后娘娘从没少过我一分半毫,陛下更常有厚赐。这当然不是我做皇子妃做得多么出众,嫂子弟妹们都在这儿,我也不好给自己脸上这般贴金。陛下厚待于我,所看的,无非是辅圣公主的面子罢了。”
“说来,陛下待我实在厚重,我记得小时候去宜安公主府吃年酒,我与永福皇姐年岁都小,一时说不对付,还在宜安公主府里吵了一架。陛下知道我们拌了嘴,还命宫里于内侍送了我一只百灵鸟,后来我说,唉呀,其实我也喜欢鹦鹉,陛下却不肯送了。我那时小,还想着,什么时候再从陛下那里要只鹦鹉来,后来年纪渐长,倒就把这事儿忘了。”
“彼时年纪小,未曾深思。现下我也为人父母了,经的事多了,我也有自己的孩子,要依我的性子,有人跟我闺女吵架,我不去拉个偏架帮着闺女吵几句就是好的,哪里还会给她鸟雀啊?后来才知晓,陛下待我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究根结底,还不是因我的外祖母么?当年,外祖母待陛下好,陛下自然会这份遗泽用在我这里。”
“就像在座的各位,祖上与太祖皇帝开创江山的,现下也都是公府豪门,朝中大员,可想一想我们的祖上,有哪一家没有先人血染沙场、马革裹尸的。我们的先人有功于社稷,所以,我们现在得以共享江山,子孙富贵。这些,不是白白得来的,一样是先人遗泽。”
“当然,也得有良心的皇帝才能记得我们的先人曾为江山付出过什么,陛下是个有良心的人,先帝也是这样的人。”谢莫如就有这种天生的政治才能,她似闲谈般将往事娓娓道来,既不乏些琐碎小事,又能将话题引至国家大义上。甭看老穆家才是土鳖皇帝第二代,在座的诰命们却多有世族出身,大家忍了这些年慈恩宫的不着调,哪怕文康长公主比慈恩宫强些,但文康长公主论起政治风度,较之谢莫如也多有不如。谢莫如只要不翻脸,这种政治风度,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完美,她对于气氛的调节,对于话题的把握,绝对可以跻身于一流的政治好手。谢莫如先说了穆元帝对她一向的照顾,接着又说到太祖皇帝与诸勋贵开国时的艰难,有了足够的铺垫,她方转入正题。谢莫如身子微微斜签的坐着,双手自然的叠放在膝上,眼神淡定的扫过这满室诰命,道,“按理,先帝与辅圣公主是世祖皇帝的骨肉,靖江王不过是先帝同母异父的弟弟,就像靖江王说的,他是前朝江南王的后人,这原也不差。只是,靖江王或许不知道他的父亲是如何过身的。彼时,先帝尚未立国,但也已是一方诸侯。靖江王生父意图谋取先帝兵马,事败,江南王一系为给先帝一个交待,杀了他,以其父之头颅,向先帝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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