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忍不住笑,“你就说自己瞎编就是。”
“百家争鸣时,各家自有论断,何来胡编一说。”谢莫如还是与李宣商量,“文休大师指点我极多,你家这书,我就借文休大师看一看,无妨吧?”
李宣自然并不介怀。
李宣问谢莫如,“妹妹当初怎么想到筑书楼的法子的?”
谢莫如并不相瞒,笑道,“二叔以前偶尔会带我去翰林院的藏书楼借书看,每次去,颇多异样眼光。我就想,倘有个地方给平民借阅书籍,就方便多了。这样的事,并不是多么稀罕,大凤王朝时武皇帝便做过,如今不过效仿。”
李宣神色诚恳,“这么些人,也只有妹妹你想到这效仿的主意。”
廊下两只画眉鸟叫声悠长,伴着梧桐树叶被风吹动的飒飒声响,谢莫如面色淡淡,“世间无人不可动。”张嬷嬷送来煮好的凉茶,微褐的茶水带着微微的花香与药香,谢莫如与李宣一人一盏,谢莫如浅啜一口,继续道,“许多人都觉着北岭先生怀念前朝,我倒并不认为如此。包括请北岭先生来帝都的宁祭酒,其实都想错了北岭先生的为人。”
“醉心名利的人,觉着天下人对名利都是有追逐的。清高的人,眼睛看谁都带着一些清高气。北岭先生在先帝时不肯出仕,诸多人认为他是眷恋前朝。但前朝有何可眷恋之处?土地兼并、末帝昏庸、民不聊生、兵戈四起,彼时,一斤盐贵到八百钱。就是朝中,亦是奸佞当道。北岭先生的师傅薛东篱便是抑郁而死,这样的前朝,有何可恋?”
李宣道,“那为何先帝三番四次延请,北岭先生犹不肯出仕。”
“世子,伯夷叔齐因何名传千古?”谢莫如道,“这两人,于史书上并未见功勋建树,更不见安民抚民之举,他们最出名的事就是有骨气,不食周栗而死。文人爱名,一身侍两朝,犹如一女侍二夫。自名声论,北岭先生不出仕,要比出仕的名声更好。再有一样,但凡国朝新立,新贵元勋尚安排不过来,何况降臣?那些追随先帝打江山的功臣勋贵,哪个是易与之辈?要说到国朝动荡,除了末朝亡国就是新朝开国了。当年随先帝的元勋功臣,现今何在?而当年婉拒先帝延请,不肯出仕的北岭先生又如何?”
男人多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他们大多时候将女人视为男人之外的次一级生物。男人眼中的红颜知己当然要有才华,可一旦女人的才华超过男人,许多男人的心胸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宽广。
好在,李宣并不是那大多数的男人。
李宣年纪较谢莫如长了四岁,可能是其母文康长公主素来强势的原因,李宣很容易接受女人的强势,这里面就包括谢莫如不同凡俗的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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