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睁开眼,宿夜的疼痛已经弥散,自从知道身上有旧疾,而又失去了魑珠,于是这种疼痛便再经常不过。忽然忆起千月,她猛地起身,却发现她所念的人,就负手站在窗下背对着她。
即便是这样,她仍然觉得她与他遥不可及,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一次牵袖同行。
“你救我是因为要照顾我吗?”四月问道。
千月回头,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遣了丫鬟去煮汤药。“等等仔细喝药,这回你不去也不行了,佑卿的洗尘宴,瑾妃在皇上面前推荐了你,秀妃已经默认了。”
四月哭笑不得,她是该谢谢瑾妃吗?
千月举止脱尘,难怪被称为医仙,皮相好,医术高,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沦陷。
很快,药便被丫鬟端上来。千月亲自接过药碗,坐在四月的床榻旁,轻柔地舀一匙药,吹了吹递到四月嘴边。
四月看着千月的动作有些痴,居然傻傻地伸出手去抓千月握着汤匙的手腕。这一举动,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千月,险些撒了药。
“对不起。”四月道歉,“我自己来就好。”
千月也没有坚持,只是说了一句:“小心烫。”
四月埋头只顾自己吃药,不去看千月的表情,只是再苦涩的药也难以平复她的心情,她不知道千月明白了没。
只不过,她喝药间听到门细微地吱呀声。于是,她的心里募地凉了。千月到底是出去了,他选择了无视了自己。
药凉了可以再热,心凉了就难以温暖。
在四月看不到的角落,千月的脚步却走得有些缓慢,用袖子轻轻拭过嘴角,分明是一道殷红。
他看着殷红若有所思,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血魅之术和情花之毒有异曲同工之处。情花是剧毒,血魅之术却是邪门的秘术,传说它能使两人的命运气数紧紧相连,副作用便是,施法之人不能对施用了血魅之术的人动情,否则浊气入肺腑,无人可医。
他嘴角的红正是说明了这一点。他自诩定力不错,但终究是躲不过吗?有些事现今看来真是命中已然注定。他慢慢走着,心中却已决定还是不告诉她把,免得徒增烦恼。
……
醉仙楼密室之中。
他却是下笔如疾风,刷刷几笔在绢布上画着。才一会儿山川河流便有模有样。但他握着笔的手却有几许因用力而泛起的苍白。半盏茶功夫,一张地图跃然布上,分明就是宛国和风国边界的地图。他的脚下已经有不少废布。
决心画出这一张的地图,并藏下着一张图,他就有了打算。
他的脑海里泛起的却是那一张苍白却不服输的脸,每每他执着长剑,酣战于沙场之时,总会想起她,不知她是否会恨他。
他觉得自己迫不及待想要见她,但真正的见到她时,又会踯躅不前。
……
四月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自从经历了这么一回,她反而不怎么在九皇子府中碰到千月,心中不免失落。反倒是小九天天盼着佑卿哥哥班师回朝。
不知怎的,四月的“薯条”和茶艺居然越传越远,许多其他府里的丫鬟都来讨教,让四月忙得不亦乐乎,也确实奠定了四月参与洗尘宴的基础。
最终那一天到临之时,四月和九皇子其他随行的人都穿上了礼服,盛大而庄重。不过也难怪,三皇子本就是九皇子的亲哥哥,如此打扮也是礼节所在。
随着远处鼓点声由远及近传播而来,四月分明看到阔别了些时日的龙佑卿正骑在高头大马上,黑衣白马,正是鲜明无比的颜色。他剑眉薄唇无改,笑着接受各种朝贺,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瞥向四月所在的位置。
四月有意避开目光,分明听到有人示意她表演茶艺。她一侧头却又看到白衣如雪的千月,他的目光也正好在四月身侧游移。四月只得心事重重地领了命,握着茶杯的手心却出了汗。
没有往常的流畅,不得不愈加小心。她听得龙佑卿下了马,正走向大殿,万众瞩目,光芒耀眼。
“奉天承运,诏曰,吾儿佑卿击溃来犯敌军,护我大宛安宁有功,故赏青峰剑一柄,如意一双,锦缎二十匹……”太监的尾音总是被拖长。
四月的茶水已有些开,壶盖上正袅袅冒着热气。她盯着热气,一动不动。
“谢父皇恩典。”龙佑卿单膝跪地,接过了圣旨。但他不急着谢恩后起身,而是以更为尊敬的姿势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此情此景,有功儿臣的请求的确也不该被拒绝,皇上示意龙佑卿继续往下说。
“五弟这些天来,想必也已经受了教训,还请父皇看在五弟如今潜心悔过,且儿臣于宛国有功的份上,收回成命。”龙佑卿道。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龙佑卿的胆量确实惊人,居然以己之功来替佑琛求情。而皇上的脸色转瞬铁青:“朕听说,你与佑琛乃是有意于太子之位,如果朕就如此放过佑琛,难免不让人起疑。”
龙佑卿猛地抬头:“儿臣没有居功自傲的意思……佑琛的性子父皇也明白,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这乃是一步险棋,这让四月也明白了。龙佑卿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他是故意去边陲应战,是为了有资本能让皇上放过佑琛。若成功自是好的,若是失败了他可就万劫不复了。”
“要么,你自愿放弃太子之位的竞取,朕便考虑解了佑琛的禁足!”皇上沉吟半晌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那可是龙佑卿一直追求的!四月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