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也曾劝娘娘先到云州,可娘娘心意坚决,属下不得已,只得让人将娘娘送到了延州城外的白云庵。”
万重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张兴之却并未退下,又是将温敏懿要自己转告万重山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都告诉了主位上的男子知晓,说完,张兴之微微一叹,道;“王爷,这是您和娘娘的家事,按理说属下不该多嘴,可属下瞧着娘娘的样子,倒也的确可怜,属下斗胆,还请王爷能看在娘娘为老夫人送终的事上,善待子良少爷。”
万重山闻言,黑眸便是向着张兴之看去,张兴之心中一凛,顿觉自己逾距,他不敢再说什么,只行礼退出了万重山的帐子。
万重山独自坐了片刻,而后站起身,向着后营走去。
他掀开帐帘时,就见轻舟守在孩子的小床前,在哄小宝午睡,小宝原先已是快睡着了,可听着父亲的脚步声,顿时精神了起来,他从床上一骨碌坐起了身子,看见万重山,便是笑了起来,奶声奶气的唤了声;“爹爹!”
每逢听着孩子的奶音,轻舟心中都会浮起几分柔软与庆幸,庆幸孩子是在记事前便找了回来,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两岁多的孩子已是将莲花村忘了,将朱老汉忘了,将杨氏也忘了,倘若再迟个两年,孩子心中便是有了记忆,那将会是另一种伤害。
万重山单手便是将儿子抱了起来,孩子笑弯了眉眼,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搂住了父亲的颈脖。
看着这一幕父子天伦,轻舟只觉心头温温软软的,她噙着笑,只坐在一边为万小宝绣着下一季的衣衫,父子两的衣裳都是出自她的手,每逢瞧见那些细密的针脚,万重山心中都会浮起几分柔情。
万小宝与父亲玩了好一会,终是抵不住困倦,在父亲怀里睡着了,万重山小心翼翼的将孩子送回了小床,轻舟亦是上前,为孩子十分细心的掖好了被角。
“月儿,”万重山揽过轻舟的腰身,低语道;“敏懿出家了。”
轻舟闻言顿时吃了一惊,她抬起头向着万重山看去,问了句;“你说什么?”
“张兴之早上来和我说,她在燕州落发出家了。”万重山揽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轻舟怔怔的,显是还不曾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她原先,已是做好了与温敏懿共侍一夫,还像以前在京师那般,井水不犯河水的准备,温敏懿是万重山发妻,两人虽是平妻,可说起来,温敏懿的地位仍是要在她之上的,她也打算,等温敏懿来到云州后,早晚她都会要去请安的,可如今万重山却告诉了她,温敏懿竟是出家了!
“怎么了?”见轻舟一直不说话,万重山温声问道。
“她,....为什么要出家?”轻舟只觉不解。
“她之前做过许多错事,想来这些年,她也是一直受着良心的折磨,出家对她而言,是救赎。”万重山声音平静,缓缓开口。
轻舟默了默,她想起了前不久远走草原的纳兰,而今,又是落发出家的温敏懿。
按说,她是该欣喜的,倘若没有纳兰的主动离去,没有温敏懿的削发为尼,轻舟甚至不愿去想,今后她与两人一道陪在万重山身边,那又会是怎样的日子。
“重山,”轻舟眼如秋水,向着他看去。
“嗯?”万重山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温夫人没有出家为尼,她与张大人一道来了云州,你会.....如何安置她?”轻舟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都是十分清楚,她一眨不眨的迎着男人的视线,将心底话问了出来。
万重山紧了紧她的柔荑,他的眼瞳乌黑,温沉开口;“我会送她归乡。”
“归乡?”轻舟呢喃着这两个字。
万重山点了点头。
回想起自己与温敏懿十多年的夫妻,她虽一直不曾诞育子嗣,可却一直尽心尽力的为他打理家事,侍奉婆母,可她.....也曾害死过他的姬妾,与未出世的孩子,也害的他心爱之人差点没了性命。
扪心自问,万重山可以对她残害胡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对轻舟所做的那些事,他无法原谅。
放她归乡,已是他所能想到的,对彼此而言最好的结局。
轻舟转过目光,眼瞳却是向着熟睡中的儿子看去,一夕间心潮起伏,说不清是何滋味,只是觉得莫名凄清,不知是为了温敏懿,还是为了自己。
焉知道,温敏懿的今日,不会是自己的明日?
万重山看出了轻舟的心思,他揽紧了她的腰身,低语道;“月儿,别乱想。”
轻舟没有说话。
万重山心下有些无奈,也知自己多说无益,只能等日后一点一滴,让她慢慢知晓自己的心意。
京师,皇宫。
夜色已经深了,李云召仍是不曾歇息。
自前方战地传回京师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却鲜少有好消息。
李云召一双眸子熬得通红,终是忍无可忍,将那些折子尽数挥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宫人听得动静,俱是纷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开口。
“全都给孤滚下去!”李云召厉声斥道。
宫人们转瞬不见了踪影。
“延州,兖州,株洲,三洲都已失守,万重山.....有本事,你只管打到京师。”李云召声线低哑,一语言毕,便是狠狠的攥紧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