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身为一个领导人秘书,这样既可以随时掌握淮县、甚至更大范围里的社会动态,也可以弥补自己无暇深入群众、不能触摸民情的先天不足。
但是,三、四年来,他光是浏览观察,从来一言不发。
忽然,客房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怔了一下,走过去伸手拿了起来:
“喂——?”
未等他问个对方的名字,电话那一端传来一个女子娇柔作态的声音:
问帅哥要不要陪着“洗澡”。
方寒山听了脑袋猛地一热,只觉得热血直往上冲、心里砰砰直跳,但仅仅几秒钟的功夫,他便迅速冷静下来,果断地说:
“对不起,你打错了!”
他稍稍平复一下情绪,倒了一杯水,重新坐在写字桌前,进入《淮县人论坛》。
在晓兵、也就是“淮县小飞侠”的帖子后面,他第一次跟了几行文字:
“亲爱的小飞侠,看到你忧郁的目光我很伤感,由衷地为你的爷爷们和叔叔祈祷,祝福你们,好人永远平安!大别山真的那么美吗?红军寨是个地名吗、也很美吗?”
在键盘上敲完这些,他似乎觉得意犹未尽,但又一时想不出还要在跟帖里说些什么。
他又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晓兵的叔叔、这个山民魏峻,跟魏峻书记有关系吗?如果没有关系,难道清水寨、也就是红军寨出了2个魏峻?如果有关系,那又是什么关系?
忽然,他就像在黑暗隧道里跋涉,一下子看见了前方的光亮,一个念头“嗖——”地涌上来,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心中的这个疑团,难道也就是魏峻书记最大的心病?!
方寒山随即也想起来了,前几年,魏峻在给自己提供材料、打造北京那家新闻网站的专访的时候,对红军寨的地理方位、父母的姓名都语焉不详。
还是自己多长了个心眼儿!
有一次,方寒山在帮助魏峻完善省市委组织部要求核对的干部档案时,发现他多年前填写的是:中学毕业于金顶县清水寨中学,大学毕业于省城师范大学;父亲魏二娃,母亲魏李氏,均务农。
难道——,方寒山不敢再多想下去了。
一定要盯住晓兵、盯住这个“淮县小飞侠”!
想到这儿,方寒山又迅速坐回写字桌,敲打键盘,在论坛里跟了几行文字:
“亲爱的小飞侠,你亲人的遭遇让人同情,你的爱心让人钦佩!大别山是革命老区,是全国人民心中的圣地,也是风景壮美的旅游胜地,我们十分向往。你的干叔叔生活在那儿应该是非常幸福的。你说你的亲戚有人病危,我们与你同悲。我们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干叔叔高姓大名?我们可以知道他的故事吗?可以为他发起爱心募捐吗?”
方寒山合上手提电脑,断定晓兵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应:
他一定还在那个偏僻的小山坳里陪他的爷爷、干叔叔,是没有条件上网的。
自从接到魏峻交办的这个任务以来,方寒山一有时间就上网查阅大别山、清水寨的信息。
关于大别山,当然是各方面的信息浩瀚如海;而关于清水寨,却信息了了;至于清水寨中学,也仅见于个别地方新闻报道之中。
这几天来,随着近距离接触几个地方,特别是发现了林福安、晓兵、及其清水寨的亲戚,方寒山觉得自己似乎在真相的隧道里胡冲乱撞,而2个“魏峻”问题的发现,使他看见了黑暗隧道尽头的亮光。
极有可能,盯紧晓兵这个“淮县小飞侠”,自己就能完全走出这个真相的隧道!
通过十多年从政的历练,特别是长期跟随地方主要领导人服务的感悟,方寒山觉得,这个世界真相太少,很多事情永远没有真相,绝大多少真相已经、或者正在被人为地淹没在黑暗的隧道里。
太多太多重要事实的真相,其实往往不过是胜利者讲给人们听的故事。
运用绝对权力掌控淮县多年的魏峻正面临着自己仕途的重大转折,离开淮县已经指日可待,多种信息表明,他将很可能再上层楼。
方寒山觉得自己也正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随着“老板”魏峻的步步高升,自己是跟着水涨船高、迎来仕途的新高峰,还是永远趴在淮县科级干部的位置上、“泯然于众人矣”,很可能不久即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