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动静,却没一个人出来。
林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谁?是七师姐来了吗?”
“你那七师姐大约布不下这么大的结界,动静这么大,没人帮你隔绝声音,只怕现在你要被一村人按在地上揍了。”
空间微微波动,一个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就那么淡淡站在一地藤蔓尸体之中,依旧戴着箬笠,除却那身天青僧袍,看不出一点和尚的模样。
林渡却倏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起气儿来,“你来做什么?”
没大没小的,甚至连名字都不喊了。
危止没说话,走到林渡跟前,手中多出一个香板,啪的一下,金光一现,将那刚刚横生出新芽的藤蔓生生按了下去。
林渡:……还能这样?
她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你的妖纹……”
又蔓延了。
至少比第一次见面时,面积大多了,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如今已经有纤细的赤色纹路,延伸到了衣襟以下。
危止嗯了一声,“没办法,消化一条龙,镇压它的妖气,需要时间。”
他坦然得厉害,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林渡也不想管他,转头看向了藤蔓真正的根。
“根也在整个村子的地底,覆盖很全。”
他出声提醒道,“如果你想要拔除,这村子就没了。”
“这就是他们没办法踏出村子的原因?”林渡知道危止和临湍大抵有些亲缘关系,因而没有上次那么警惕。
“差不多。”危止顿了顿,转头看林渡,“上次抓到的人,指向了这里,所以我来看看。”
林渡微微皱眉,脑子迅速动了起来,“可是……”
“不是说这里是那个人弄的,是他曾经在这里,进阶过。”危止一看她皱眉就知道这人脑瓜子又要想一大堆东西了。
“很奇怪对不对,遮蔽天机成功进阶。”他笑了笑,脸上带了些浅淡的自嘲,“所以我来看看,他们是怎么遮蔽天机的,这东西,于我有用。”
他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生怕林渡又问出那句,“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渡又问,“这藤是什么邪物?”
“本不是邪物,你没发觉这藤的生机与灵气都很足吗?怎么会是邪物,说是灵物还差不多。”危止倒是很好脾气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反正小孩儿有好奇心才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你是阵法师,我不清楚阎野教你教到了哪里,但这村子的风水,也因为这个藤的脉,才盘活了。”
林渡点头,“这个我知道。”
“但你要说它是个邪物也没错。”危止话锋一转,“因为它源源不断地在抽取村民的生机。”
林渡脑子已经转过弯儿来了,“本不是邪物,但用他的人,是邪修?”
危止手中的香板又拍了下去,这回,刚刚蹿出来的藤蔓直接被拍成了细雾。
林渡大概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名为香板,实则戒尺,真不愧是好老师啊。
危止低头看着小孩儿,“藤吸纳灵气抽取生机是本能,因为它需要生长,如果种到人的体内,不是邪物,也成了邪物。”
“月光藤的果子。”林渡已经想明白了。
整个村子原生地依山傍水,看似风水极好,却依旧是个死地,有了井做活口,月光藤做阵脉,这灵秀地才活了。
但背后的人自然不是来做慈善的,村子需要付出代价。
代价是人的生机和自由。
男子服下果子,成为生机的贡品,女子成为繁衍的工具。
如同被圈养起来的牛羊,公牛吃肉,母牛生小牛。
“但……为什么是男人的生机……那些被月神选中的女子又是什么?”
林渡皱着眉头,忽然头顶响起一道笑音,那戒尺落到了她的额前,“小小年纪怎么老喜欢皱眉,想这么多,瞧,白头发都出来了。”
她一愣,下意识反驳,“你都没头发。”
……
危止收回手,接着侧身,一板子又狠狠打了下去,这一回不光是那冒出来的藤蔓新枝,连带着那地和井都裂开了。
林渡声音弱了一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怎么可能有白头发。”
“我骗你干什么?”危止气乐了,抬手隔空取了月亮井中的水掬成了面水镜,“你自己瞧瞧后头,是不是白发,总不能说是你自己个儿用霜染的吧。”
他怕小孩儿看不到,在她脑后也捏了个水镜,月光落下来,将那水镜照得有些氤氲朦胧。
林渡却还是看到了自己左脑后侧整整齐齐的发髻之下,露出了一缕毫无生机的白发。
难看得厉害。
“其实也不难看……还怪……俏皮的,”危止弹手打破了那水镜,怕小孩儿丧气,出口安慰,“只是让你年纪轻轻少想那么多……”
林渡幽幽地冒出一句,“我看都是这个藤蔓把我头发的生机也抽了。”
她转头,盯着那藤蔓,语调森森,“还是除了的好。”
危止:到底谁是邪修啊……
分明就是用脑过度了啊这小孩儿,怎么就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呢。
危止忽然神情一凝,看向了那分明刚才裂了口,此刻已经完好无损的井。
这石头……有乾坤。
他道为什么这么个和“邪神”做交易的村落,为什么没有被天道发现,原来是这阵眼的材料。
要不这小孩儿炸开了藤蔓,露出了石头,也炸掉了那补天石的气息,他还不曾发觉。
他看了一眼又要皱眉的小孩儿,“也行吧,这藤蔓,我来除。”
以林渡一人之力,拔除这个覆盖整个村子的藤蔓,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