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僵硬,但是当了多年双面人,下意识就已经端起了平时在外时那张温文尔雅的笑脸。
“虽是第一次见,可不知为何,见着你便觉得面善。”那人笑道:“京中盛传十安公子才貌双绝,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言十安拱手:“传言不可信。”
“我倒觉得十安公子名副其实极了。”那人深深的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眼见着三个楼层的人流水般退去,言十安去到角落深深吸了几口气,像是要把刚才被盯住时那种要跳起来的感觉倾吐出去一般。
时不虞去到他身边,重重的握了他手臂一下,往外走去。
言十安慢了几步跟上去,见阿姑果然在门口等着,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家。
骑马的言十安先到家,在前院等着她。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
去到言十安的书房,不等她问,便把离开时皇帝说的话告知,边说边不停的抚摸手臂,显然是被恶心坏了。
时不虞本来已经将寒毛安抚好了,听了他这几句,顿时又寒毛倒立起来,跟着抚摸起手臂来,两人看起来又好笑又可怜。
“他怎么会突然盯上我?”
“章相国。”时不虞已经把这个局想明白了:“是我疏忽了,皇宫抛出来的尸首年纪最大也在十六七岁左右,你已年届二十,我不曾往这个方向想过。我原本以为章相国就算想对付你,也在明年殿试之时耍阴招,对此我都已经想好应对之策,没想到他会利用皇上来对付你。”
言十安也完全没想过那人会对他起这个心思,只是想想他就难受得身上仿佛有虱子在爬,他开始抓挠,隔着衣裳都不行,他把衣袖推上去用力抓,抓出痕迹了,有痛感了,那种感觉才褪去了些。
时不虞回头吩咐:“言则,打盆井水来,准备脸帕。”
言则听得心下发紧,赶紧将姑娘要的东西送来。
言十安把双手浸进盆里,这个季节的井水已经非常凉了,不一会冷意就把那种感觉比了下去。
“好了,擦擦。”把这一时的心理感觉压住了,时不虞说起正事分散他的注意:“你觉得,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若他起了心思,会查我。”
“经得起查吗?”
言十安低头看着用脸帕裹住的手臂:“准备了二十年,就防着这一天,放心,绝不会有半点破绽。”
时不虞看着他:“若他真有那个心思,你……待如何?”
“时姑娘可有应对之策?”言十安抬头对上她的视线:“若我想跳出这个局,不想被这么恶心,时姑娘可有办法?”
“有。”
听她回得这么斩钉截铁,言十安反倒愣了一愣,以时姑娘的心智,怎会想不到他入这个局才是最有利的,可她却愿意放弃。
他听到自己问:“为何?”
时不虞笑了笑,看着他这个满室书香的屋子道:“为何不呢?你如此努力走到今天,何必让你一个读书人受此折辱,便是慢一些得偿所愿又如何?”
言十安看着她,心里万千思绪好像在这一刻都沉淀下来。这个人,在顾全他的自尊,在维护他的喜恶,不勉强他,不以任何理由来说服他。
可他又那么清楚的知道,若是他的母亲面对此事,定会勉强他,会命令他,会不顾他的难受,让他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