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姓周,留着山羊胡,大概是管着书坊的缘故,看着有些文士气息。
他早一步得了交待,此时自然是全力配合:“姑娘放心,言管事已经找了一支非常有经验的商队,粮食陆续在装车了。眼下您看到的这些只是今日的,每日都需得搬运几回,不然外边根本放不下。”
“都有心了。”时不虞转了个身,朝着长长的队伍微微福身。
众人先是一愣,连忙回礼。
时不虞也不多说什么,跟着周掌柜进了铺子。
书坊书多,最怕走水,所以计安专门找人在这个问题上花了些心思,也不知怎么弄的,外边的暑气像是完全侵袭不进来,比外边舒服许多。
铺子里此时人不少,但是大家都非常有序,将带来的粮食交给门口的人,然后奔着自己的目标去拿上一本书,或者一件文房四宝就离开,完全不在里边多做耽搁。
就连平日里总是坐满的中间位置,此时也都把杌子收了,桌子挪了位置,清理出一条好行走的路来。
时不虞静静的看了一会,心中感慨万千,可真要问她想了什么,却又好像只剩下开心这一种情绪。
片刻后,时不虞把帷帽取下来,露出额头上的青紫伤痕。
她本来没打算这么做,可进来这里后,她突然就也想敞亮些,虽然行的仍是算计人的事。
“姑娘您的伤还这么般严重,应该在家卧床休息才是。”
周掌柜眉头皱着,这一刻倒不是做戏,而是真心担忧,姑娘如今是主事的人,可不能有半分闪失。
“无妨,额头上的伤不影响走路,脚上骨头没断。”
丹娘搬了张椅子放到她身后,适时提醒:“坐下说话吧,骨头是没断,但也疼。”
时不虞给了丹娘一个赞赏的眼神,扶着她的手坐下,转头问周掌柜:“听言管事说这里每天都排着长队,铺子里的东西还够卖?”
“本来是快撑不住了,但是意兴和礼贤两大书局听说寸阴斋不卖,前几天派人过来给了话,缺什么他们都给填上,只需给成本价即可。”
这事时不虞自然知道,意兴书局是七阿兄的,礼贤书局是文家。
两家共存了多少年,就明里暗里斗了多少年。不过沾了书局这买卖,心气儿自然会高一点。
听说成均喻放话要撑寸阴斋,文家岂能落于人后,紧跟着就放话礼贤书局不但在背后撑着寸阴斋,还只收成本价。
意兴书局虽然不甘不愿,但是跟得飞快。
时不虞此时借机说出来,重点是在书坊不卖这一点上,她叹了口气,道:“寸阴斋他费了多少心思,年年亏钱年年往里填,可见他有多看重。我要是把这里也给卖了,就算他不怪我,我也会觉得无颜面对他。”
丹娘默默的转过身去看那一面墙的书,随手拿起一本翻阅。
这样的小十二,让她手有点痒痒。
周管事则认真的陪着一唱一和:“便是您真把这书坊卖了,殿下知道您是为他筹粮才如此,定不会怪您。”
“再看看吧,若粮食实在凑不够,就算无颜面对,我也只能把这里也卖了。”时不虞笑得无奈:“把粮食账簿给我看看。”
周管事立刻将账簿双手奉上,眼角余光瞥见来来去去的人都分心看着这里,就知道姑娘的目的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