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想,想得不得了。外边是好,可我们这些人就是无根浮萍,权势荣辱系在皇上身上,离开得久了,就怕那点恩宠都没了,将来皇上身边再没有我们的立身之地。”
陈威发现,他现在已经记不起来在京城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了。
“可随殿下您征战的日子实在是痛快,我也才知道我竟也有热血,才知道我也能带兵打仗,才知道打胜仗这么的痛快。以前总是斤斤计较自己比别的男人少了个东西,越计较越在意,越在意越计较他们是不是在骂我,是不是看不起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再没有去想过这些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们已经坐到一起喝酒说笑去了。他们现在都不叫我陈公公,都叫我陈监军,我现在经常都忘了,我身上比他们少了样东西。”
陈威看向城外一望无际的荒芜,嘴角有了些笑意:“在这里的陈威才是陈威,不是咱家,不是奴婢。殿下,我不想回去了。”
陈威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几样东西双手奉上。
计安接过来,并没有急于打开看。
“忠勇侯一案,属下自然并非全然无辜。那时属下身为监军,听令于皇上,皇上让如何做便如何做了。事后,属下也并非没有觉出不对,只是时家于属下来说,并没有为他们去做什么的交情,于是也就听之任之,什么都没做。”
将军和监军从职责上来说天然对立。
监军有直达天听之权,再加上很多监军行事确实让人不喜,将领多数和他们处不来。
这事要说怪陈威不为忠勇侯说话,那确实怪不上,但要说他做得对,那当然也不。
时家军,死得太冤了。
“我曾问过老将军怎么想,老将军说,源头在京城。”
想到那天老将军沉寂的神情,计安心里不太好受。
时家肯定要翻案,仇也肯定要报,他要敢在这事上拦着,以后不虞连他的面都不会再见,而且还会以别的方式收拾陈威。
可这个事要怎么做,他闲暇时也思量过。
陈威这大半年来跟着冲锋陷阵,身上大伤小伤不少,让他配合的事也从无二话。
如果不是他帮着蒙蔽皇上的眼睛,许多事根本瞒不住,他也不可能大半年就达成目的。
他有过,但也有功。
最后他索性去向老将军请教,老将军却并未将这账算到陈威身上。
而且:“老将军还说,若你愿意用功劳相抵,时家和你的恩怨就此揭过去。”
“愿意,我愿意。”陈威一口应上,声音尖细仍掩不住其中的急切:“我无亲无故,宫里收的那些个干儿子怕是也早喊别人干爹去了,再多的功劳也没用,若能让老将军揭过这一页,我无比愿意。”
“回头你自去向老将军请罪。”
“是,一会就去!”压在心里的巨石终于能搬走了,陈威高兴得脸都有些红,只要不和时家交恶,别说这点功劳,再让他做点什么都行!
想到什么,陈威退后一步深深弯腰:“殿下,等您能做主了,不知能否请您将我远远的发配在这里。只要属下还能派上用场,属下愿意一直在此做监军,为您守住国土。”
计安不应也不否,托起他,和他一起看向城外远方。
大佑的边境防线,再往前挪一挪也不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