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对她抱期待,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都是谋士,可他一步步走得小心谨慎,只能保本。
而时姑娘大开大合,每一步都有用,最终串连起来成就大业。
这就是差距。
所以他早早调整方向,走了另一条路,从眼下的结果来看,显然走对了。
他不是殿下身边最有用的那个,却是有限的几个能得殿下信任的人之一,这就够他受用一生了。
时不虞却不管他怎么想,罗青在她这里远比不上和言则的交情。
“我走了。”时不虞笑眯眯的:“将来再见的时候,希望你们都成为了更好的人。”
言则知道姑娘不爱那些繁文缛节,便也只是深深一躬:“小的一定不让姑娘失望。”
罗青同样承诺:“在下牢记姑娘的话。”
时不虞摆摆手离开,步出大门时和门房也挥手道别。
上了马车,从窗口那看着这烟熏火燎过的外墙,时不虞也小小的摆了摆手。
再见啦!
天黑了,御书房内也总算清静下来。
计安看着那碟剥得干干净净的豆子,听言则禀报不虞去了言宅的事。
挥退言则,计安笑了。
这碟豆子,和在红梅居的那一个下午,就是不虞对他感情的具象。
不虞选择离开,和他的不挽留一样,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给将来留一丝余地。
“宜生,母亲用过晚饭了吗?”
宜生回话道:“娘娘说等您一起用晚膳。”
计安起身去往华羽宫。
皇宫在京城只占据中间这一块,可若只有两个亲人住着,就空旷无比。
丽妃回到这旧地方也不过几天,却感觉隐隐出现了幻听,抄经都静不下心来。
母子俩对着一桌饭菜都有些食不下咽,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母亲可还有重要的东西在那个行宫别院?”
丽妃不知他为何这么问,据实以告:“东西是有些,但都不重要了。”
“那就让兰花姑姑再去一趟收拾收拾。”计安道:“我打算将计辰那些妃嫔都放到行宫别院去,好吃好喝的养着,再安排信得过的人守着,不会苛待了她们,您觉得如何?”
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先例,太妃通常都是养在深宫的。
丽妃提醒儿子:“她们身后各有家族,朝中怕是会有异议。”
“明日大礼过后,我便会宣布此事。这个时间点上,他们不敢反对。”
“想来你明日要宣布的也不止此事。”
计安抬头看向母亲:“您不必担心,现在是求稳的时候,我知道轻重,不该提的一句不会提。”
国师的提点在脑子里闪过,丽妃便也逼着自己不多问,不多说,点点头说起另一家子:“邹家该得多少就给多少,不必因为我的缘故多给。现在给得多了会撑大他们的野心,将来他们若做得好了再加恩便是。”
“有您这句话,儿子安心许多。”
“真正为你什么都想到了的是不虞。”丽妃轻叹:“她生怕事成后邹家这个外戚想要得太多,之前便特意上门敲打过,连你表妹都安排明白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订亲,连夫婿人选都是她推荐的。”
计安垂下视线片刻,说起别的:“过段日子,待一切安定下来后,您出宫去吧!”
丽妃皱眉:“胡说些什么!”
“宫里太安静了,冷冷清清,像个活死人墓。我有那么多事忙,要见的人也多,没空多想,可您在后宫能见着几个人?”计安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前段时间不断的有人开解您,您也看到了外边的天地,所以您暂时能把自己安抚得很好。但时长日久,您未必还能是现在的模样,我更喜欢现在的母亲。所以,您出宫去吧!”
对上母亲的视线,计安说得极认真:“可以在城内到处走走,也可以去郊外。全京城也没几个人认得您,换上一身普通妇人的衣裳,带几个眼生的人,自在得很。若想走得远一些,只要您愿意多带些护卫,想去哪里我都不拦着。”
“你呢?”
计安神情一滞。
丽妃声音喑哑:“这宫里就我们母子相依为命,若我都走了,你怎么办呢?”
计安低头笑了,母亲的心疼他多年来都想要而不得,可眼下,就那么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了。
如此,就已经够了。
“我有许多事要做,母亲即便留在宫中,我可能也没有太多时间陪您。”
丽妃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她抓住了:“许多事……和不虞有关?”
计安点头:“是。”
丽妃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儿子对时不虞的执着,一点不比自己这二十来年的执着少。
至于他继位之后会要面对的种种逼迫,想来也有了心理准备。
若扛得住,两人还有些许可能。
若扛不住,两人就此一别两宽,也未尝不好。
“我知道了。”丽妃想明白了便试着学会撂手,这几个字一出口,都觉出了几分轻松之意。
母子抗争多年,这一刻好像终于找对了相处方式,气氛前所未有的平和。
兰花转开头去悄悄抹泪,梦里才有的画面,如今就发生在眼前。
这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