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阿京坐起来,头仍旧晕。她披起一件衣服,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望着远处小小的一个花园。花园 里种了许多的万年青,中间有个圆圆的花圃,开了些红色粉色的月季,娇艳欲滴,在一片绿色中格外赏心悦 目。
这个花坛,和母亲在学校的办公室前的那个花园有些像,也是种了些月季,现在,也正怒放着吧?
很久没有去看妈妈了。她应该还好。有任叔叔照顾着,应该是放心的。阿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来不生病 的。便是八年前,在黑沉沉的夜里扑进冰冷的水库,爬上来后冷得发抖,和衣躺在冰凉的大堤上,也没有生 病。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
人一生病,就变得脆弱起来。阿京心里酸酸地,突然很想去看看妈妈。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血亲啊。无论 认不认,那总是妈妈,怀胎十月,又抚养了十六年的妈妈啊。
父亲还在的时候,日子过得多么快乐,她是爸爸的小宝贝,妈妈是爸爸的大宝贝。
阿京从来没有怪过母亲。错不在她。她只是受不了父亲去世的刺激,她只是爱得辛苦。然后,在女儿和丈夫 之间,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怨结。
究竟为什么母亲会那样恨她?八年了,阿京只敢远远地站着,不敢去触摸,更不敢去探究。生怕一靠近,就 刺到母亲,让她更痛更敏感。这个结,也许永远都打不开了吧?与其伤害母亲,不如默默承受所有的痛。
止不住又叹一口气。阿京低下头来抚着自己披在肩上的头发,心中难受,竟没注意到门外轻微地响动。
路安拎了一个大礼篮,站在病房外。他来了好几分钟了。
宽大明亮的窗前,棕黄色的沙发里,坐着穿淡蓝色病服的女孩,披着一件浅粉的外衣,瀑布般的头发披散下 来,洒满整个肩膀。
女孩静静地望着窗外远处的花园,忽而低下头,似乎长长地叹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叹得专注,叹 得孤单,独自低头伤神,没有注意到门口久站的身影。
路安望着这纤瘦的身影,心头有迷惑闪过。二十五岁,仍是花儿开得正美的年龄,哪里来那样多的愁和痛? 为什么这空荡荡的病房里,充满清寂和寥落?
路安轻轻用手在门框上敲了两下。
病房里很安静。听到声响,阿京站起来。回过头。看着门口高大帅朗的男子,蓝条纹的休闲衫,黑色的风衣 ,站在白色的房间里,玉树临风。
路安的心咚地跳了一下。这个女孩!白晰秀气的脸。带着一些忧伤的眼睛,睫毛如两排小刷子在脸上投下弯 弯的侧影。
……似曾相识……
不,记忆深刻!
是她。没有办法忘记那一幕。站在大理石柱下的悲伤的女孩。眼泪如晶莹的露珠滚落,纤细的身体像风中抖 动的绿得透明的叶子。痛苦却又坚强。
原以为,人海茫茫,这样的感动与心动只是一面之缘。却没想到山水相逢,竟在这儿看到她!
无数的念头电光火石般从路安心头闪过。
他微笑着:“阿京?”
阿京站起来,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帅哥,愣了一秒,有些迷惑地笑起来:“你是我遇到的第三位认识我而我 又不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