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福悠悠地醒转过来。睁开眼,便看见散参花一双焦急的秀目正盯着他。手中,还端着一碗参汤。“我这是在……哪里?”东福有一刹那的迷糊。散参花眼眶便红起来,轻轻道:“你可醒了!”
东福猛地想起晕过去时的那一幕。巨响……火光……碰撞……“师父呢?我师父呢?”东福猛地坐了起来,急促而大声地问。散参花满目忧伤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瞬间袭击了东福,他只觉得头嗡嗡作响,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全身骨节的巨大酸痛感让他疼得几乎跌倒在地,散参花慌忙来扶他,东福紧紧抓住她的手,颤声问道:“我师父在哪里?我师父在哪里?是不是在隔壁房间?他一定没事!他一定没事啊!”
他使劲地摇着散参花的手,散参花任他摇着,没有回答,眼泪却抑制不住,一颗颗滚下来,滴在东福的手上。东福像突然被冰冻了一下一般哆嗦起来,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散参花一滴一滴掉下的眼泪,有一瞬间死寂一般的沉没。东福突然像野兽一般狂吼起来:“不–––!”
散夫人急急地走了进来,宝丁、翠翠和杏儿眼眶红红地跟在后面。散夫人走到面前,扶起跪在地上的东福,将他的头搂到自己怀中,却禁不住流下泪来,伤心说道:“东福,你不要太难过。我们一定要为大师报仇的。你要养好了身子,才能为大师报仇啊!”
东福从散夫人怀中抬起头来。巨大的悲痛让他眼睛里一下子布满了血丝,神情显得有些呆滞。散参花有些担心,轻轻叫道:“东福!”东福捏起拳头来,骨节咔咔作响,半晌才哽咽道:“我要回寺里去,我要去陪着师父!”
翠翠听得东福说到“寺里”,忍不住又轻轻抽泣起来。散参花眼眶儿立刻又红起来,有些为难地看了散夫人一眼。散夫人叹了一口气,对散参花道:“你和杏儿陪他去吧。”
钟叔赶了马车过来,散参花扶了东福上去。东福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坐在车上,眼睛定定望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散参花轻轻拉起他的手,他却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马车到得村口,一帮村民便围过来,东福下得马车,张铁匠只叫得一声:“东福”,便哽咽起来,王嫂与张嫂立时掉下眼泪来。东福一声不吭,直往山上走。
到得山头,只见一片黄土树根和瓦砾,哪里还看得见往日那清寂幽静的东福寺的半丝踪影!昔日是东福寺外院之处,被炸出四五个巨大的土炕,如几只没有眼球的巨眼,狰狞地仰望着低矮阴沉的天空,令人不寒而栗。东福被撞的大树,茂盛的枝丫已炸得只剩下一半,炸后留下的痕迹仍历历在目。
张铁匠跟在东福身后,泣不成声道:“我们就在这棵树下的土砾堆里找到了你,被埋得只剩下一只手露在外面!大师他……大师他……已经……血肉模糊了啊!”张铁匠再说不下去,哭出声来,东福跪倒在地,抓起一把黄土,痛彻心肺地嘶声大叫道:“师父--------!”寂寂山谷,回音阵阵,传出几声凄怆的鸦鸣。却哪里还有如慈父般可亲可爱的宝法大师那慈祥的音容。东福终于相信亲爱的师父从此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再也压抑不住,扑倒在地,嚎啕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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