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福洗了干干净净出来,他要比宝丁高了许多,衣服穿在身上,便显得又肥又短了,看得杏儿与翠翠都捂了嘴笑起来。散夫人早让人做了仔鸡参汤,自己在一旁坐了,亲眼看着东福热乎乎喝了一大碗,才道:“虽知你定然饿得慌,却也不能突然间暴食,喝了这暖暖的参汤,先垫了底,且到屋子里好好睡一觉。”东福正是巴不得如此。杏儿将他带到后院的一个雅致小房内,中间有一个梨木镶花的方桌。桌上放着他的宝剑。一个白玉的瓶里插了几枝水竹,绿意盎然。床上是新换好的秋香色碎花薄被,方方正正一个翠玉黄皮的竹枕,令东福看了便想贴了头去睡。杏儿又端来一个酱紫色小香炉,放些檀香,淡淡的轻烟缭绕起来,满室生馨。当日在东福寺,哪里有这般精致舒适!东福往床上一躺,拉了被盖上,道不尽的安心舒畅,数日来的疲倦劳累一齐袭来。一合眼便睡得沉沉的了。
东福一觉醒来,闻得房中沁香,听得院中鸟叫,竟有一刹那的恍惚,不知身处何处了。听得院外传出翠翠与杏儿轻轻细细的说话声,才一拍额头,收拾停当,走出房来。杏儿见他出来,便扬声叫道:“梅儿”。另一个红裙子的丫头应了一声,便用一个铜盘端了清水过来。将一块方巾扭了,要递与东福洗漱。东福反应过来,哪里受得这样的侍候,慌忙摇手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小丫头脸红了一红,便撒头跑了。杏儿笑着白了他一眼道:“有福不会享!“散参花拿了剑从后园中走了回来,笑道:“你可睡够了?”东福将脸洗了一洗,清爽不少,这才问道:“我睡了很久么?”杏儿手里举着两枝红艳艳的石榴花,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道:“你呼呼地睡了一天一夜。今儿已是第二天早上了!”东福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散参花笑道:“补了瞌睡,精神倒是好多了。只是这一身衣服,长不长短不短,却不好看。”又叫杏儿道:“你去纺子里看看,衣服可好了?”原来,散夫人早吩咐了家仆,将东福换下的衣服量了尺寸,在布店买了布匹,叫绣坊赶了做出来。
东福穿了宝丁的衣服,身手施展不开,便也没去练剑,与散夫人和散参花一起到外院的侧厢房坐下,早有人端了鸡汤放好,又上了米糕和枣香酥饼小桂花卷等点心。散夫人只恐他吃不饱,又叫人端了大大一碗山药排骨来,让东福吃了。还笑说道:“瘦成这样儿,多多的吃了,好好补回来。”
正说着,钟叔又来讲,说张铁匠夫妇与王嫂和村中人又来了。原来,他们昨日闻得东福回来,已来过一趟,只是东福正在熟睡,也不敢叫醒他,只坐了一会儿便走了。这会儿终是挂心,又跑来看一回。
散夫人忙叫请了进来,张铁匠与王嫂进来,看见东福瘦丁丁一个站在那儿,只过来紧紧搂了,王嫂那眼泪便又要来了。张铁匠轻轻拍着东福肩膀道:“好孩子,平安回来就好。”一行人坐在花厅中,都道除去这一害,从此好歹要太平些。
张铁匠又问起东福日后的打算。东福待要答话,散夫人在一旁说道:“这事儿我也正要与东福商量。散府虽算不得堂皇富贵的人家,却无论如何也能备得东福的一榻之席。如今大师仙去,东福寺已是一片废墟,断无再回去之理。东福若不嫌弃,便把散府当作自己家罢,好好儿住下来,还可与参儿修习剑法武艺,却不知东福意下如何?”
东福慌忙躬身道:“散夫人过谦,东福如今无处边身,又岂敢言嫌弃二字?”他如今报得大仇,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打算,东福寺只剩了残桓断壁,散夫人又待他不薄,自然应允下来。张铁匠与王嫂均道:“东福有福与夫人同住,我们便是一万个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