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福这才轻轻跳起,转到东厢房,赫然见前面屋顶上,正蹲着那个黑衣人,低头弯腰,两手动着,不知在做着甚么。东福想着他也必发现了自己,不再掩掩藏藏,便跳了过去。眼见离那人只有尺许远,那人忽然将一只手伸朝后面摇了一摇,东福听得一个声音细细入耳道:“轻着点儿!”
东福听得好笑。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他的同伙了?也不吱声,放轻了脚步。慢慢挪过去。他在散府的屋顶之上,心中也不怕暴露了,便放下心来,却不料轻轻一挪,弄得屋上的雪扑扑滚下去。那人听得雪滚,回转头来瞪了他一眼。原来也是个与老葫芦差不多面相的一个老头儿。一脸的皱纹,却比老葫芦多留了几根稀疏的胡须。只是他这回头一瞪,却差点儿将东福惊得跌下屋去。
老头脸色不好,皱纹多多,却有一张红润润如婴儿一般娇鲜柔嫩的嘴。这样一张嘴长在这样一张脸上,已是骇人不浅,可怖的是,那红润润的嘴里,竟含着一只黑乎乎的壁虎。已吞进一半,后半身的两个脚与一条长长的尾巴仍在挣扎舞动着!
干瘪的脸,红润润的嘴,红红的嘴里吞着半条黑黑的壁虎!在这白雪铺覆的屋顶之上。显得如此鲜明。
东福身子歪了一歪。差点儿没将中午吃过的饭菜全吐出来。老头看到东福眼中的惊诧,从他的姿势感觉到他心里的震惊,很是得意,咧着嘴无声地嘿嘿。大乐。而后将嘴里的壁虎拿出来。在东福眼前晃了一晃。东福这才看清楚了,原是一只寸长的已被风干的壁虎。想来刚刚看到的后半身的颤摇是老头儿假弄出来的。饶是如此,仍止不住……恶心。
老头看他仍是无法接受的神色,很是满意,又将一张嘴咧开,不出声的笑。他脸上看起来年纪一大把,一张红润的嘴里,牙齿却还好,又白又齐。只是这样一张脸上长出这样一张嘴,便是将牙笑得再好看,仍让人说不出的别扭。老头儿笑罢了,才宝贝似的,将那寸长的壁虎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东福看他放到衣服里面,想想自己身上若是贴肉装着这样儿一只虫子!寒毛都竖起来了。老头儿又蹲了下去,还朝他招招手。东福走过去,虽知他并无恶意,心里却提防了两三分,不知道他又在做些什么?不要又被突如其来吓倒。走过去才发现,老头怀里还装了一个小瓦瓶,用塞子塞了。老头正用手在将雪轻轻扒开,在瓦片里找着什么。一会儿,手轻轻一颤,两个指头间,竟夹起一条细细的小蜈蚣。细细密密的脚,被夹得一动不动。老头儿另一手开了塞子,很迅速地将手上的小蜈蚣放了进去,又用塞子塞了起来。想来那小瓦瓶里,已装了满满一瓶了。东福看得,心中很是失望。敢情这老头儿大白天爬到这墙壁屋顶上,竟是来捉小蜈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