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马玉民自豪地告诉牛万山道:“我的弟弟马玉良现在是全国著名的诗人了。”
牛万山点着头由衷地称赞道:“玉良真是一个大能人。我在兰州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我们也要培养自己的娃娃成为能人啊。”
马玉民的婶婶也是来自临夏的东乡族人。她的身材娇小,慈眉善目,是一个标准的奶奶形象。周围的回族和东乡族老乡都称呼她为纳纳。纳纳很可能是阿姨的意思。
牛木林把她和自己的奶奶王天英作对比,更喜欢这位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奶奶,每次见到老奶奶的时候都跟着大人们叫她纳纳,逗得大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打趣道:“木林,人家是我们的纳纳,应该是你的奶奶。你怎么把奶奶叫成纳纳了?”
牛木林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觉得纳纳这个名字好听。”
大人们又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纳纳对牛木林很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留给他。纳纳有好几个孙子。大孙子叫努海,二孙子叫雷斯,三孙子叫伊德里斯,唯一的孙女叫米奈尔。这几个孙子都是白晰的肤色,金黄的头发,眼珠子不是黄色就是灰色,民族的特征十分明显。
牛木林一直对家里的一件事情感到迷惑不解。
家里每次买回来一只鸡要宰的时候,牛万山总是让牛木林拿着活鸡到一个叫韩宝德的撒拉族人家里,请他帮忙宰杀。然后,牛木林再把宰杀的鸡拿回家。
巩腊梅拔去鸡毛,开膛洗干净,剁成小块,再与红色和绿色的辣子一起爆炒。
鸡肉炒熟以后,牛万山首先让巩腊梅盛上一碗鸡肉,派牛木林送到韩宝德的家中。
这时候,牛建新的心里很不乐意:我们好不容易吃上一顿鸡肉,还要把一小半送给别人。送给别人了,我们都不够吃了。
开始的时候,牛木林原封不动地把鸡肉送去。后来,他的胆子变大了,走在半路上的时候便躲在柴禾堆后面,偷偷地吃上一块碗里的鸡肉。
牛木林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很不高兴地问巩腊梅道:“妈妈,为什么每一次要让韩叔叔宰鸡呀?那么一点点鸡肉,我们家都不够吃,还要给他们送一碗!”
巩腊梅把自己碗里的一块鸡肉块夹给了牛木林,然后说道:“念过经宰杀的动物我们才能吃。再说了,好东西不能够自己独吞,要分给大家一起吃。”
牛木林的学习成绩一直非常优秀,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他还积极参与学校的各项活动,参加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批判会,大胆地走上发言台,模仿大人的样子高声朗读自己写的批判告。
牛木林的出类拔萃引起了学校里最好的数学老师苏曼丽的注意。
苏曼丽和丈夫徐正心都是上海知识青年。她经常坦率地说:“徐老师是正宗的上海人。我是安徽人,因为高中是在上海读的,毕业以后作为知识青年来到了新疆的建设兵团。”
有时候,苏曼丽在路上遇到牛木林,总是饶有兴趣地询问他最近读了什么书,在数学上有什么难题,等等。
牛木林一五一十地回答她的所有问题。
1976年9月18日下午,15连的广播里突然传来了低沉哀伤的音乐。播音员用无比沉痛的语气宣布:“伟大领袖**主席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
连队的职工们闻讯以后放声痛哭,深切地缅怀伟人的革命业绩。他们深情地写道:“把天下的树木当成笔,把天下的海水当成墨水,也写不完**的丰功伟绩!”
牛木林只知道**是天上红彤彤的太阳。从来没有想到过人民心中的这颗太阳会陨落。他惊恐地抬起头来,察看天上太阳有什么变化。他感到疑惑万分,现在**都去世了,太阳怎么却照常升起,而且在天空上好好的呢?
没有过上多久,英明领袖揪出了“四人帮”,挽救了中国人民和革命事业。
牛木林和同学们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庆祝游行。他一边跟着老师高喊着口号,一边在心中纳闷道:那个戴着男人帽子和眼镜的女人是**的妻子。她为什么要反对和谋害自己的丈夫呢?
一个晴朗的下午,他独自来到离家不远的一片田野上。田野上长满了开着紫色小花朵的苜蓿草。他自在地躺在草地上,两只胳膊垫在脑后,出神地仰望着天空。
碧蓝的天空上,大片大片的白云轻轻流动着,不停地变换着各种形状,慢慢地飘向远方。另一大片白云又翩然而至,继续翻卷着,飘移着。
不知名的昆虫在油绿绿的草叶下面吱吱地鸣叫,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忧虑。
一阵清风倏忽而过。
苜蓿的叶子发出沙啦沙啦的响声,仿佛是一首催眠的小夜曲。
牛木林迷惘地望着蓝天白云,不禁问自己道:我的未来是什么样?我的归宿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