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坑里的人不该全都没救了,希望能叫医院的人来治。
“从哪里叫医院的人来?”
“钱你掏吗?”
“你要是不怕传染,就把这小孩儿给拉走。”
“他是被卖到这里的,整天想着跑,腿都被打断了。”
“要不是他一直想要跑,也传不上这传染病,都是他自己自找的。”
可陆耀人微言轻,武校同行的组长也叫他别多管闲事,大山里这种事情多了,他们又不是来搞慈善的。
陆耀到底还是把陆可为给带了回来。
武校同行的同事怕传染,没跟他一辆车。
陆耀就去了县医院。
到底是陆可为的身体底子好,三天后,就硬是挺了过来。
陆耀到底也还只是一个三十的单身汉,也没法带着这个孩子,就叫他回家去。
“我给他留了路费,”陆耀顿了顿,继续说,“后来等我回到了c市,我有一天在大街上看见了他,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谢雪桐讷讷的摇了摇头。
刚才陆耀的话,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真的有那样穷而落后的山村么?
“他在当扒手。”
有一段时间,在火车站,路边,汽车站,总有一些小孩子。
他们仗着自己年龄小,更利于在人群中得手,受大人的教唆,就去偷值钱的东西,比如钱包里的现金或者手机。
陆耀看见了他,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也看见了他。
于是,他没有偷陆耀。
他是唯一一个空手而归的孩子。
回去后,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把他逼在墙角,“偷个东西就这么难?你在我们这儿白吃白喝了三天了!当我们是福利院啊!”
“福利院都不收他这种年龄的了!”
“呵,我还觉得你挺机灵,没想到是个傻子!滚吧!”
他被打的不轻,他抱着头缩在墙角。
等那群人离开后,他抹了一把鼻血,一瘸一拐的站起来。
已经快冬天了,天气很冷。
这种天气里,他没办法去桥洞里睡一夜,会冻死。
他就躲在被风的垃圾箱侧边,用扔掉的垃圾塑料袋盖在身上挡风,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搓搓手搓搓脸,又趁着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收银员点货,去到门口吹一会儿暖风,捡清出来的过期面包和牛奶吃。
等到陆耀下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在公园门口的夜市上,支了一个摊位,收二手手机和专门手机贴膜。
台灯映照下,他的手冻的青紫。
陆耀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他抬头,看见是陆耀。
他一个字都没说,低头帮陆耀贴好了手机,没有收他钱。
陆耀问:“你跟我走吗?”
彼时,他有十四岁了。
少年的骨骼和身高都开始抽条。
他瘦的有些可怜,一张脸瘦削,唯独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不似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那般高壮。
他收了摊,“你等我两个小时。”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陆耀听着他的嗓音是少年独特的清冽,尚未到变声期。
陆耀点头。
他跟着他,一路上去了一条小吃街。
他从后面的一个夹道路里走进去,进了一处安全通道,陆耀跟着他也进去了。
里面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妈扔给他一条围裙,指了指水池旁边的碗,“今天人少,就只有那么多,工钱照以前给。”
少年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系上围裙,蹲在偌大的洗碗池旁边洗碗。
陆耀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间洗碗间。
饭店一晚上的碗筷,都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