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子是什么地方,夫人知道吗?
那是男人的享乐窝,是女人的魔窟。我反抗过,逃脱过,甚至求死过,可都没有用。我想要认命,可又不甘心。就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他。他说他心疼我,他说他可怜我,他说他一定会好好对我。我求他救我,他二话没说就帮我赎了身。
其实,我是知道他的。他是打铁的师傅,家境也算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家中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妾氏。这样的男人,并不多见。我跟他回刘家,我是打算好好对他,好好跟着他过日子的。我知道自己是从窑子里出来的,我也知道自己只能给人做妾,我做好了一切当妾的准备,却唯独没有料到他的夫人容不下我。
她打我,骂我,甚至不允许给我名分我都不在意,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连我孩子的性命也一同夺去。我的孩子,他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
黄桂香红了眼睛。
“他当然有错,但错不在他本身,而在于他是你的孩子。”
刑如意淡淡说了一句,黄桂香瞬间陷入了绝望。
许久之后,她才挺了挺自己的背,苦笑着回应:“你说的对,倘若他不是我的孩子,他一定可以平安的来到这个世上,做一个有爹娘疼爱的快乐的小孩子。”
“猫胎是怎么回事?”
刑如意瞧准时机,引出了猫胎的话题。
黄桂香瞅了她一眼,问:“夫人知道刘家大郎是怎么死的吗?知道大郎的母亲,也就是那个害死我孩子的毒妇人在她儿子的死亡里充当了什么角色吗?”
“洛阳城里但凡知道刘家事情的人都知道,这刘家大郎是酒醉之后,跌入打铁的熔炉活生生给烧死的。”
“这些骗人的鬼话也能骗住夫人你吗?”黄桂香仰着脸笑了:“夫人身份特殊,又生着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既瞧得见我,又如何瞧不见那终日待在刘家熔炉里的大郎。既瞧见了,又怎会不知道他是如何死的。”
“我的确瞧见了,但也的确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刑如意摊了摊手:“我只能看见那些表面的东西,例如刘家大郎待在火炉里,周身都是熄不灭的炉火。那些火,会一直烧着他,让他的灵魂随时处于被火烧的疼痛中。你是坠井而死,你应该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黄桂香的脸色变了变。
“我清楚。就是因为我清楚,所以我才痛恨生活在这个宅子里的人。”
“你知道刘家大郎是如何死的?”
“我当然知道。”黄桂香看着院门口:“我虽被困在井底,可他们说的,做的,我都知道。大郎他不是酒醉,而是被他的妻子故意灌醉的。那个狠毒的女人,担心大郎酔不死,还在酒里掺了别的东西。酒壶,酒杯,还有那包没有用完的东西都被她扔在了井里。她虽是仓促计划,但计划的十分周详,若是没有那个意外,光是她自己就能把大郎送到阴曹地府。”
“意外,是指刘阿婆。”
“这个,还需要问吗?”黄桂香舔了一下嘴唇:“那个毒妇人本是担心自己的儿子才过去看的,却凑巧看见自己的儿媳妇正在费力的拖着大郎往外走。若她当时拦住了,大郎现在没准还活得好好的。可她,做下见不得人的事情太多,且偏偏被这个大郎媳妇拿住了把柄。担心丑事揭破,她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给舍弃了。
大郎,是被她与大郎媳妇一起拖到铺子里的,也是她们合力将其塞进那个炉子里去的,点火的是大郎媳妇,但扇风的却是大郎的亲娘,也就是夫人口中的那位刘阿婆。
夫人知道大郎死的时候有多痛苦吗?
夫人不知道,可我知道。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喊痛的声音隔着这重重院墙钻到了我的耳朵里。人心究竟有多狠,才能让一个为人妻的,为人母的在听见那样凄惨喊痛的声音之后,还能持续的将炉火烧的那么旺,还能在大郎死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说起来,我应该谢谢她们。若不是因为她们合谋害死了大郎,我也不可能借助大郎的怨气,冲破那些符咒,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事出有因,事出有果,这天道,果然是轮回的。”刑如意长叹一声,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