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不想那么快发起试探性进攻的,可就在这天,他得到了博望方向李典派来的快马使者。
说是夏侯惇前一天午后惨败,负责堵口桐柏山阻援的六万兵马,被夏侯惇浪掉了几乎半数。
夏侯渊闻言,心中叫苦,却也知道眼下必须封锁消息,趁着士气正盛打一场。
他严令信使不要声张,夏侯惇兵败损失惨重的事儿只要几个高层将领知道就行了,绝对不能让普通的围城将士们知道。
然后,他就赶在曹操抵达之前,没有投石车的帮助,先发动了第一波攻势。
七八架云梯车,几百架普通轻便的飞梯,还有几十辆冲车、掘城木驴,数万步卒,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发起了试探性进攻。
夏侯渊也没指望一次性破城,就把城外的旱壕沟都填了、羊马墙砸塌,清扫出总攻前的障碍就好。
进攻开始后,夏侯渊亲临督战,观察敌军守御。
曹军士卒如群蚁一般扛着土包沙袋,跟着重型器械上前填壕,甚至还调动逼迫了很多颍川郡本地的百姓,乃至囚徒,担任最没技术含量的危险工作。
颍川郡毕竟也是汉末一直以来的重要乱源了,早年闹黄巾的时候,南阳黄巾和颍川黄巾是复发最多的,谁让这两个郡地少人多,人口爆炸没田种,就只能为贼。
每个县刑徒都多得人满为患,只能是拉去服苦役改造,连组织屯田都不行——因为人太多田太少,地不够种。现在要打攻城战,当然有数不完的刑徒可以拉上来当炮灰。
城头自然是箭矢如雨而下,隔着两三百步就开始倾泻火力,把冲锋中的曹军和炮灰刑徒零零散散射倒,却不能阻挡曹军的气势。
曹操治军严谨,夏侯渊更是军法严明,怯战者死,当逃兵甚至投敌的更是会连坐家人,曹军士卒没那么容易气馁的。
历史上,曹魏建国之后,可是搞了不少连坐家人、异地换防的法律,确保部队的可靠性,防止出现投敌。现在虽然还没以法律的形式落实下来,但其思想雏形已经可以在夏侯渊治军中初见端倪了。
夏侯渊一开始心中冷笑:“城中守将太沉不住气了,哪有守城战如此浪费箭矢的,至少也等攻击的将士逼近到五十步内再放箭吧,有城墙你怕什么。
看来不是什么名将之才,这昆阳拿下有望了。也不知道城内是何人守御,之前喊话骂阵都无人应答。”
夏侯渊之所以有此想法,当然是因为他不知道关羽在城中——才刚刚开战,关羽压根儿就没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好歹也得等曹操亲临城下、吃过苦头了,关羽才打算解开谜底,震慑敌军。
不然还真怕敌人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中计了,都不敢来攻,岂不白忙一场?
而夏侯渊对于战术的分析,正常情况下倒也不算错,因为守城战时弓弩火力的利用战术,跟野战完全不一样。
野战中,因为双方在冲锋接近,到了跟前就要肉搏,留给远程火力输出的时间窗口很短,所谓“临阵不过三矢”,说的就是百步以内的普通弓箭,射三轮就要操刀子近战了。
这种情况下要珍惜敌人进入射程后的每一秒钟,能多输出一轮是一轮,顾不得是否浪费箭、太远的时候命中率极低。
守城就不存在抢时间了,哪怕五十步才开始放箭,命中率大大增加,同时也不怕立刻陷入近战——攻方冲完这五十步,还要慢慢爬上高峻的城墙呢,防守方输出时间很宽裕。
夏侯渊一下子就敏锐意识到了守将“不会打守城战”,这样奢靡的打法,不用围城一两个月,城内绝对箭矢耗竭。
不过,他看着看着,自信的心情很快就无法持续了。
随着填壕沟的曹军越冲越近,夏侯渊发现守军的箭矢密度也在提升,而且不光是城墙上有人放箭,连城外旱壕后面的羊马墙背后,都部署了大量的弓弩手,其中甚至还有把连弩布置到羊马墙后的。
更嚣张的是,随着曹军逼近,守军居然把城门给打开了,只是悬着一道随时能放下的闸门,显然是打算随时接应被逼近的弓弩手回城。
“守将居然把弓弩手前压到城墙外面?他不怕弓弩手陷入平地近战的么?还敢开城门接应他们随时回城?那我要是一拥而上抢门呢?”
夏侯渊看得肾上腺素飙升,愈发觉得对面就是个鱼腩,冲动几乎不可抑制。
幸好他也是打老了仗的名将,最后还是稳住了,同时带着数十骑策马巡视,走到洞开的城门正面往里观望,这才看到了内瓮城的存在——打开的城门里面还有一道城墙呢,所以根本不怕意外被夺门。
虽然意识到敌人这么做没有被夺城的危险,但夏侯渊就是想不明白这么部署有什么好处,充其量只是无利无害。既然没有利,敌人为什么要多折腾这一番?
幸好,关羽很快给他揭开了谜底,这样部署的“利”,立刻就以数以千计的曹军士兵和填壕炮灰的性命,得到了体现。
随着破坏进度的加快,夏侯渊终于发现,守军将士的近距离弓弩攒射命中率高得惊人!前方的曹军伤亡速度,快得简直不正常。
偏偏夏侯渊自己没法靠得太近督战,甚至有些懵逼,搞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
事实上,此刻前方破坏工事的曹军,正在经受炼狱一般的洗礼。
尤其是汉军连弩在五十步内的扫射,杀起人来比割麦子还快。虽然曹军之前多次遇到连弩过了,但原先经验中连弩的杀伤效率命中率不可能有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