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路,离白波谷足足一百多里地,这才找到一个废弃村子,寻了间还算完整的屋子,一头栽在落满灰尘的土炕上,也顾不上腹中饥饿,埋头就睡。
一觉醒来,徐晃锤了锤睡得酸麻的腰背,呢喃着:“唉……怎么又梦到爹娘小妹了。”
他神色有些黯淡,啐了一口道:“这天杀的世道,狗屁的朝廷,就不给人一条活路走。”
昨晚他就打算好了,一路向南,去投奔袁隗。
那天袁隗使者的一番话,确实打动了他。
一个如文景朝那般的盛世,人间各安其道,天子和宰相各司其职,那样的话,天地才能有序。
大汉太尉袁隗,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振臂一呼,天下响应。
自己已经三十多了,再找不到施展的舞台,那么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想起那些流民的凄惨,自己到时也会那样吧。
骑上战马,就继续往南走,正好途经安邑县,他想看看那位姓段的将军,到底是如何破解流民肉盾之法。
又骑了四十里路,就看见远处的城郭。
城郭之下,是士卒在给流民分粥,徐晃肚中雷声大作,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斥候的装扮,就驱马上前。
翻身下马,冲着分粥的士卒叫到:“兄弟,给碗热粥喝,赶了一天一夜,又饿又冷的。”
士卒一看是自家的斥候,也不废话,直接拿起自己的碗,盛得满满冒尖的,递给徐晃道:“我的碗,洗过了。”
徐晃接过来,道了声谢,就顺着碗边吸溜粟米粥,虽然有点烫嘴,但也不妨碍徐晃鲸吞的速度。
排队的流民,自然没有人对这个突然插队的斥候敢有异议,仍旧老老实实排队领粥。
士卒一边给流民分粥,一边问道:“白波军那边战事如何了?”
徐晃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呜含糊不清的声音,仍旧不停地喝粥。直到喝完这碗后,才把粥碗递回去:“大胜,已经攻破营寨,正在清理呢。”然后嘿嘿干笑两声,瞄了一眼空空的粥碗。
士卒闻言大喜,又给徐晃盛了满满一碗道:“嘿,那还不是必然的,也不瞅瞅咱们将军是谁。”
然后士卒又冲不远处的士卒大吼道:“打胜喽,段将军打胜喽!”
接着,传递胜利的消息,就像接力似的,一直蔓延出去,很快不远处的安邑县守军也传来欢呼声。
这下城下的流民也都听明白了,许多人都忘了喝粥,有的人手里盛粥的瓦片落地都不自知,开始有人小声啜泣,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声发泄着对白波军的咒骂,人群中的嚎哭声此起彼伏。
徐晃看在眼里,他知道白波军干过太多丧心病狂的事情。
原本就衣食无着,一无所有的人当了流民,结果还被白波军裹挟,抢壮丁,抢民女,抢财物,酿成了多少人间悲剧,等搜刮一空后,就逼着这些一无所有的人去当肉盾。
此刻,徐晃觉得自己离开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他真怕自己跟那帮子禽兽待久了,自己也变成了禽兽。
黑压压的人群呼啦啦就矮了下去,徐晃甚至听到了无数的膝盖“咚”的一声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然后就是带着哭腔,声音嘈杂不齐,渐渐地化成一句话,声音也变得山呼海啸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