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御医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道:“这下我死不了了,先让我喝两口水。”
云栖看向穆连潇,见穆连潇点头,他便倒了一盏茶,伺候邢御医饮下。
邢御医匀了匀气,道:“我是大夫,能吃什么能喝什么,我自己清楚。我就是坏了腿,又吃喝不足,等下喝点粥,养上十天半个月,还能再活好几年。”
云栖晓得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不跟上了年纪的人争长短,只顺着道:“您说得是,等到了城里,奴才就给您弄些白粥。”
穆连潇本想问一问邢御医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可见他体弱,还是按捺住了。
反倒是刑御医,指挥着云栖添茶倒水,又发现车上有几块米糕,让云栖拿水泡软了,一口一口吃下去。
到桐城外头时,邢御医开口了:“家门不幸,摊上这么个儿媳,要不是我咬死不说出银子藏在哪儿,我半个月前就死了。
我听到他们在门口求医,偏偏我半点动弹不得,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撞门呢?
还是你机灵,知道硬闯。”
穆连潇叫邢御医说得哭笑不得。
甄子琒他们是想求御医救人的,又不知道邢御医的脾气,不敢撞门才是寻常,而他认得邢御医,从前邢御医和老侯爷穆世远即便不是好友,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他登门来,邢御医不至于闭门不见。
院子里有人,却没有半点回应,穆连潇这才起了疑心,让云栖翻墙。
穆连潇道:“我知道邢大人您轻易不看诊,不过那位甄老太爷是我未婚妻的外祖父,还请您千万出手相救。”
“我就说你怎么会来,原来是这样……”邢御医嘀咕完,颇为感慨,叹道,“十年前我离开京城时,你还跟着你那两个哥哥爬树掏鸟窝,差点叫老侯爷揍一通,现在都要成亲了。”
云栖扑哧笑出了声,见穆连潇一眼睨了过来,赶紧憋着笑低下了头。
穆连潇却笑不出来,他的心沉沉的。
那是他最后一次爬树了,当时府中与现在完全不同。
他们三兄弟淘气,老侯爷从校场回来气得扬手要打,吴老太君想护都护不住,他的四婶娘陆氏刚刚有孕,原本就宠他们兄弟的四叔穆元安越发疼孩子,这才从老侯爷手里把他们都保了下来。
一月后,穆元安跟着老侯爷出征了,为了救老侯爷,他死在了边关,陆氏承受不了打击,没有护住遗腹子。
几年后,又是一场血战,定远侯府里几乎都是孤儿寡母了。
定远侯府的事情,告老之后的邢御医也都听说了,当即知道刚才的话不妥当,他便转了个弯,又道:“没有甄家求医,我也活不了,能治我肯定治。”
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大夫不是神仙,若是命中注定了的,再多药石也是徒劳。
这些道理,穆连潇懂,甄家人也懂。
马车驶入了甄府。
听说把御医请回来了,等在二门上的王氏喜笑颜开,握着甄氏的手,道:“六娘,老太爷这回可算有救了。”
甄氏也连连点头,但也把邢御医的状况和王氏说了:“亏得世子果断,不然我们便是跪上三天三夜也请不来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