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福苑里,歇在内室床上的杜公甫还未起。
夏老太太怕热,又贪凉,这几日都是歇在西梢间的凉榻上,外头一天亮,她就睁开了眼睛。
兰芝伺候夏老太太梳洗。
夏老太太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饮了一盏温茶,道:“昨儿个,他们是什么时辰回来的?怎么也没人来报一声。”
兰芝笑着道:“几位爷与姑娘具是晓事知礼的,定是按着老太太的嘱咐,早些回来了,没有来报,一定是惦记着老太太与老太爷的身子骨,不敢打搅。”
夏老太太轻哼了一声。
兰芝请了给夏老太太梳头的郑家娘子进来,自个儿转身退了出去,快步走到门房上,压着声儿道:“去二门上问话的人回来没有?这都什么时辰了!”
守门的胡婆子赔笑着道:“姑娘,人已经是跑着去了,您再等等。”
兰芝无奈摇了摇头。
昨夜里不是她当值,因而早早就歇了,今日大早起来,才晓得昨夜苗氏那儿没有使人来报过,她不由就纳闷了。
按规矩,从前姑娘们从府外回来,定是会有人来莲福苑里报一声的,便是夜里不好惊动老太爷与老太太,门房上是肯定会有消息的。
中元放灯,回来得再晚,到府里也顶多二更过半、三更之前,守门的婆子前半夜都是不睡的,苗氏清楚规矩,怎么会忽略了。
兰芝心中犯嘀咕,可转念一想,没来报信也好,起码,肯定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便是四更天,也不敢瞒着夏老太太的。
只是,兰芝心底里,隐约还是觉得不妥当。
顾忌着苗氏的计较性子,她没有贸然使人去水芙苑和安丰院里打听,而是直接去了二门。
兰芝不能离开夏老太太身边太久,沉声道:“有消息了便赶紧告诉我,我先进去伺候了。”
入了正屋里,那份紧张和难以言明的不安被完完全全掩饰起来,兰芝笑盈盈走到夏老太太身边,道:“娘子今日梳的这个头可真显气质,戴上那条青松石蜀锦回字纹的抹额,配上那珐琅托底嵌翡翠的领扣,当真是精神奕奕。”
夏老太太哈哈大笑,对着镜子前后照了照:“你这张嘴啊,都比烟翠的手都巧了。我这都长出白头发了,你还说我精神奕奕。”
郑家娘子从前在夏老太太身边做丫鬟时,名字唤作烟翠,后来许给了郑家,因着梳头手艺好,这些年老太太也离不了她。
几人说笑了几句,兰芝心中存着事,多少有些惴惴。
夏老太太敏锐,瞧在了眼里:“怎么了?”
兰芝一怔,笑道:“奴婢是在想,不知老太爷醒了没有,这个时候,该起身了。”
“他身边不缺伺候的,”夏老太太摆了摆手,道,“你扶我去东稍间吧,再过会儿,那一个个都该来了。”
兰芝应了。
扶着夏老太太出了西梢间,经过中屋时,兰芝瞥见竹帘被挑开来了些,外头一张慌乱的脸闪过,正是那胡婆子,她心中一紧,入了东稍间,服侍夏老太太坐到罗汉床上,便寻了个由头出来了。
“可问来了?”兰芝急切道。
胡婆子青着一张脸,一把拽住了兰芝的手腕:“姑娘,二门上说,昨日几位爷与姑娘们是二更时入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