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夜,圆月高悬。
延哥儿和允哥儿早早就歇下了,杜云萝没有多少睡意,和穆连潇两人坐在书房大案后的椅子上。
屋里点了灯,能看清挂在墙上的西南蜀地的地图。
杜云萝偎在穆连潇怀里,认真地听他说西南局势。
穆连潇的声音不似平日里清亮,稍稍有些喑哑,一字又一字,低沉落在杜云萝的心上。
皎洁月光撒落一地斑驳,连屋里都清冷了几分。
穆连潇从西南地形,说到了那里的风土人情,说异族的风俗,又是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盘踞关系。
只要不涉及军情的事儿,他都仔细告诉杜云萝。
西南蜀地,说远,不及岭东遥远,说近,也不是杜云萝闭着眼就能想象出来的地方,一味瞒着她,只会让她越发心焦。
不如多告诉她一些,免得叫杜云萝胡思乱想。
杜云萝的脑袋靠在穆连潇的肩膀上,温热呼吸喷在他的脖颈处,纤长手指捏着衣摆,视线却是落在了地图上,随着他的讲述,把那一片都印在了脑海里。
这一夜,一直说到了圆月西坠,穆连潇才把迷迷糊糊地杜云萝抱回了床上。
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然大亮。
杜云萝躺在床上,看着那青竹幔帐,垂着眼帘想,比她想得要睡得好多了。
她做了一个梦,没有金戈铁马,没有江山万里,只有这小小的韶熙园,有盛开了云萝花,有丈夫,有儿子。
离出征没有几日了,阖府上下都在忙碌。
穆连诚去看了练氏。
练氏紧紧抓着儿子的手,想说的话太多了,转眼看到一旁愣怔的蒋玉暖,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要练氏说,二房如今是不比几年前了,爵位之争,太过渺茫。
到了这个田地了,穆连诚何苦还要征战?何苦要再去搏命?
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又怎么忍心……
心里百转千回,练氏深吸了一口气,依旧觉得心里闷得慌:“你媳妇大着肚子,哎……”
穆连诚微怔,转眸去看蒋玉暖,而蒋玉暖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练氏的话和他的眼神。
“母亲,”穆连诚收敛了心神,道,“阿暖怀娢姐儿的时候,也是独自留在府里的,她能照顾好自己……”
一直没有动静的蒋玉暖此刻忽然醒过神来,深深看了穆连诚一眼,又垂下了眸子。
她清楚穆连诚舍不得她,不说现在,当年怀娢姐儿的时候也一样。
可他是穆连诚,是定远侯府的男儿,注定战场杀敌,而定远侯府的女人们,注定了等待和隐忍。
周氏、徐氏、陆氏,哪一个不是这么走过来的?
与爵位无关,而是责任。
即便穆连诚没有主动请缨,圣上下旨的时候,同样不会略过定远侯府,早晚都要去的。
这些道理,蒋玉暖是懂的,她知道自己不该阻止他,不该拖他后腿,可……
离京那一日,杜云萝起得很早,亲手替穆连潇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