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馆的高阁之上,乌沉的瓦延绵不绝,历经千年的画城浸润藏青色的夜。帷帽女子坐在屋檐上,随手捡起一片落叶,放在唇边吹响。
似是对这项手艺生疏许久,一曲温柔恬静的小调被她吹的断断续续,也有了凄楚的味道,呜咽着飘向远方。
“又想起以前了?”
伏在她脚边的影子竟站了起来,化作实体,伸个懒腰,闲散地站在她身后。
月已沉下,日光撕破了无尽的长夜,她轻轻道:“影子,一千对于我们而言,也不算很长,为何这次却觉得格外难熬呢?”
屋顶的风吹起她的黑纱,勾勒出她枯瘦而寂寞的身形,影子唤了她一声:“上神。”
她捻着那片叶,依旧间断不停地吹着。
影子换了一个称呼:“琯华,不要继续下去了。”
小调忽止,她捏碎了落叶,粉末散进风里。
影子低声道:“画城注定会被放弃,你现在是在与整个天界作对。”
“那就作对到底吧。”她决绝而又温柔地开口。
“你会陨灭。”
她声音中带了一丝无奈:“你是我的心魔,我的影子,为什么你比我还要心软?再说我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陨灭与否,又有何可惜?”
影子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影子,而非你是我的影子?若是回到当初,你的决定难道就会不一样吗?”
琯华没有说话,仿佛思绪又回到当年。
她被擒到魔界的第三个月,青部穆阳试图代表着天君最后的挣扎,来到了魔界和谈。纵然栖弋并未凌虐于她,甚至称得上是以礼相待,但毕竟是阶下囚,栖弋随时会改变主意。
惶恐不安中,她对来探望的穆阳说,带我走吧。
穆阳凝望她许久,跪在她脚边,说:“殿下不要害怕,臣一定会救下你。”
那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魔界对他们的看管松懈,穆阳杀了很多魔族,背着灵力尽失的她,杀出重围。
最后的最后,穆阳以神魂撕裂为代价,帮助她打开了碎虚阵,送她离开魔界。他咳嗽着,喘息着告诉她:先走,他随后就会赶来。
她踏入阵法中,被传送到虚荒,甚至来不及多思,就同样被卷入神魔之怨的阵法中。
无尽的黑暗里,只听见沙子的声音,他不停地走着,忘了自己,灵魂都几近迷失。最终,她听见一个少年清冽的嗓音。
“父君,有人。”
一千年过去,她仍然忘不了那位帝君听到动静后,朝她走来的模样。
荒天黄沙,漫天尘土,他一袭银甲英姿勃发,像极了她心中的月亮。
琯华眼中渐渐有了泪光,影子俯下身,温柔地抱住她,“提出献祭神魂并不是你的错,那是当时唯一解救的办法。”
“是吗?”琯华撩开帷帽静静看着日出,道:“可是他们都死了,我到底救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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