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帘鲛纱,她伏在桌案上,身形瘦削。魔尊按捺下情绪,压低声音,“所以你憎厌天界?”
酒意上头,谢拂池压住一个哈欠:“谈不上憎厌,我只是想告诉尊上,我的立场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定。为利所驱,乃我这等凡间飞升之人抹不去的劣性。”
“你要什么?”
“兮鹤在秘境找到的东西。”谢拂池知道他已经信了几分,于是道:“你放心,我对九渊之力不感兴趣,只对那张羊皮卷感兴趣。”
窗外人冷寒的气息渗进来,他良久都不言,谢拂池心跳渐渐加速。
策反天界仙人的事魔界定然没少做过,毕竟暗战攻心,但像她这样主动要求被策反的,开天辟地还真是头一遭。
但这位魔尊实力莫测,心思也难以揣度,谢拂池一时也拿不住他会不会被打动。
“可以,但你必须取信于我。”
他抬起手,星河灯在他掌下熄灭,谢拂池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捞起来,脊背紧紧贴着车壁。
漂亮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由扭头,眉心一点微微的刺痛。
柔滑的鲛帐拂在脸上,遮住双眼,月色也昏暗,根本看不清眼前人。但谢拂池知道这大概是什么控制人心的术法,身子动了一下,却没有挣扎,只是默默将虚华镜贴近自己的心府。
好一阵,那手指依然触在自己的额头上。
谢拂池有些疑惑地侧头,鲛纱帘子眼见要从脸上滑落,他手疾眼快地一把捞住。
她抬了抬下巴,“尊上还没好么?”
刚刚饮过酒,即使隔着纱,她的唇色鲜艳润泽,下颚也流畅白皙。
他呼吸有些紊乱:“你诡计多端,本尊自然要小心。”
谢拂池诧异:“我一片真心,哪有什么诡——”
他俯身飞快地碾过她的唇。
克制地,又无法克制。
冰冷的手下移,代替鲛纱落在她眼睛和长睫上,视觉被遮挡时,其余的感官就格外敏锐。
那极度柔软的触感,竟然她生出一种错觉,帘外这个人,对她情深意切到几乎小心翼翼的地步。
一缕凉意顺着唇齿融进体内,她顿时感觉身体一轻,有了些灵力。
“这也是咒。”
他冷冷道。
鲛帐重新覆下来,谢拂池醉醺醺地竟似也没觉得哪里不妥,乐呵呵地笑着:“那明天可以放我出来了吗?我在车里待着怪闷的。”
他没说话,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谢拂池竟从那脚步声中,听出一种细微的仓惶与克制。
她撩开帘子,眼中朦胧消散。魔尊的身形已不见,远处稀稀落落坐了几个魔姬在喁喁私语。
四四方方的车窗上,无数相思子横绝视野,在清寂的夜色像是红色的囚笼。
她摸了下嘴唇,怔了一会,才重新钻回榻上,摩挲了一下怀里剩余的法器,乾坤袋虽然被搜刮干净了,但还有部分小玩意。她试着挨个往里送了些灵力,不期然同心铃响起来。
“小池。”
谢拂池也略感惊讶,“姬荀?”
“叫哥哥。”他轻斥一句,“岳河城的事天界已经知晓,你们如今在哪里?”
谢拂池道:“我也说不清,明日就要渡川了。同心铃只在百里内生效,这里离孤城应该不远。”
姬荀的声音含糊起来,似与旁边的人在交谈什么,竟渐渐有几分严厉。谢拂池隐约觉得他在同几位战将争执什么。
好半天,姬荀的声音才清晰起来,“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不能动灵力。”
“这倒无妨,你自己小心些,别惹怒他们。明日我想办法接你回家。”
回家?谢拂池微微一怔,声音轻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