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润光泽的玉石如一卷书徐徐铺开,上面篆刻着密密麻麻的字。他的字迹清峻凌厉,又不失在天界被教导多年的端正。
可谢拂池只看了开头的两个字,便再也无法直视。
婚书。
她又怔一下,眨下茫然的眼睛:“先斩后奏?”
“那天是我太唐突你了。”他柔柔抓住她的手指,在唇边吻了吻,“你在凡间度过了那么多年,我应该按照凡间的礼仪来向你求亲。”
谢拂池抚摸着玉石婚书上的字迹,心绪也浮浮沉沉的,那一笔一划,好像都用力刻进了她心里。
她轻笑:“我早就不是凡人了。”
他也轻轻“嗯”了一声:“可是那段岁月对你很重要。凡人的嫁娶很复杂,可我已经等不及到魔界重见天日那一天,只好先写了这张婚书,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再正式求娶你。”
她又笑:“你要娶我进魔界吗?可我未必想一直留在这里。”
“与魔界无关,与魔尊无关。”他抚上她的脸庞,指尖刮过她点漆一样的眼眸,“只是时嬴,求娶谢拂池。我还是神躯,可以随你去任何你想去地地方。”
无关任何人,只是他们之间。
“哪怕是天界?”
“哪怕是天界。”
他回答的简直不假思索,谢拂池怔住了。一时心绪翻腾如浪,复杂难辨。
上神自当居于天界,他若是手握渊何,莫说回到天界,就是取代天君也轻而易举。
但对他而言,回到天界与凌迟何异?
“可以吗?”
他惯常爱用这样征询的口吻,方才他还偏执地要让她来杀了自己,现在又仿佛低到了尘埃里去。
谢拂池转下眼睛,“如果我说……”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魔尊已经掩住了她的唇。
柔软湿润的唇印在掌心,他有些懊恼,嗓音微哑:“我就不该这样问你。”
明明是他问的,现在又任性地不许她开口。谢拂池想移开他的手,却又笑的发抖。
可是笑着笑着,她就不笑了。
她指腹抵着他的肩膀又上移一寸,抵住弑神弩箭那个位置,声音很轻:“我看看你的伤。”
他在她专注的凝视下败下阵来。书阁里有一张矮榻,他坐在上面脱去外裳,露出单薄的里衣,不知为何,他动作竟迟缓下来
谢拂池伸手勾住他的衣襟,微微一扯,指尖划过他的肩胛骨上,本是无心,却在触及到一点粗糙后,不由一顿,顺着那里抚摸过去,那是一道细小如霜菱的伤疤。
伤口横亘在肩下两寸,凹凸不平,显然是经年已久,裂开再愈合,愈合又再次裂开。
弑神弩箭所携带的煞气,极度痛楚不说,还会入骨入魂,经年难愈,况且弩箭中注入的是辰南的修为。
他一遍遍挑开伤口,逼出煞气,又一遍遍地等待它愈合,这样的痛谢拂池想不出来。
但她又很快明白他的迟疑从何而来,因为除却那道弑神弩箭的伤疤,他自锁骨之下,遍布着可怖的伤痕。光是看着这些伤痕,谢拂池就能想象当年天族对他有多狠辣无情。
“还疼吗?”她问。
感知到她轻柔触抚的动作,时嬴的声音也放地很轻:“偶尔会有一点疼。”
谢拂池指尖凝聚一点青光,抚过那些陈年旧伤,但到底只是些疤痕,而不是真正的伤口,只能减缓。
这样的伤痛,真的是杀一个辰南就能减缓的吗?
而她指尖一寸寸掠过他的胸前,毫无戏弄之意,却有一阵若有似无的痒意划过。
魔尊倏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声线绷的很紧,仿佛一撩就会断裂,“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这都不是?”她蹙了下眉,略略责怪的语气。
下一刻,她向前微微倾了身体,缓慢低下头,轻轻将嘴唇覆在他肩上的伤痕上。
他呼吸一促。
谢拂池抬起头,漆黑的眼,朱红的唇,微弱的烛火在她眉眼间潋滟,眸光微浇,青丝如瀑。
“真的不是?”
“现在是了。”
他抬手握住她的颈,低下头,缓缓覆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重心下移,谢拂池双手向后撑住矮榻,他的手渐渐从她肩膀下移,握住腰身最柔软的那个弧度,将她勾向自己,不留一丝间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