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避讳地点头。
“这很难。”
难的不是成为司首,而是即使她能进入十八部,也很难改变什么。
谢拂池放下茶杯,望向江面,一滴雨垂坠舟面,骤然溅落成千万粒,细碎微光亦被折射映入她眼底。
“我知道自己不能改变什么,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就是觉得天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
时嬴没有再说话。
舟子里唯有火苗舔过壶底,茶汤扬沸的声音。
雨声渐渐,直入江河,不消一日,抵达了昱州城,到了停在江边的那艘显眼又风骚的船。
今日正是五月初五,值端午。
小皇帝的船本该一路向东,直抵淮都,但正值节日,晏画起了玩心,非要在路过的昱州停留几日,闻昼当然不同意。
但晏画仙子振振有词,“什么叫玩?谢拂池他们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追上来,肯定是遇到了问题,不应该停几日等等他们?”
这个理由十分正当,闻昼无言以对。
昱州的端午里,最热闹的要属江边的朝花楼。朝花楼里今日正是百花宴,不过赏的不是花,而是扮做二十四花神的美人。
临江而立的花楼上坐满了人,江边那头飘来一只只小船,船上坐着各式的美人,衣香鬓影,温柔似水。
最雅致的那间房里,坐满了城里的达官显贵,他们饮烈酒,论风雅,好不快活,偶尔也会看看江面上的花神美人。
晏画就是那时候和小皇帝走出船的,在一群花神之间,也灼灼明艳。
房间里都寂了下来,一个年长些的官员说:“去请那位姑娘上来坐坐。”略略沉吟,“将她身边那位公子也一并请来。”
知府大人眼光极高,第一次主动提出这样的话,随从莫敢不从。
晏画倒把玩着那枚当做见面礼的美玉,质地莹润,价值连城。这是将她也当做朝花楼的花神了,她没什么惊讶,反问了一句,“你家大人年方几何?”
随从恭敬道:“三十有四。”
晏画沉吟,“有妻子否?”
随从一愣,“自然。”
晏画笑着摇摇头,“有妻有子,年纪又大,我不去。”
这明晃晃的嫌弃,让随从一下子变了脸色,冷道:“你可知我家大人是谁?”
晏画将玉一抛,“管他是谁。”
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痕迹,随从慌忙去抓,却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将玉吹落在江面上,顷刻不见了踪迹。
那劲装随从一下子抽出了佩刀,烈日当空,气氛却一下子冷了下来。
花神们也感知到,忙不迭地都绕了开来,这知府大人在昱州一手遮天,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晏画格格笑着,浑然没当回事,转身去跟小皇帝钓鱼,这态度显然更让人恼怒。
那随从跳上船,一下子压在了她肩上,喝道:“别给脸不要脸,我家大人要你去,是给你面子,惹恼了他,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昱州城!”
晏画一时不查,被那刀划破了一点肌肤,血珠子沁在了刀上。她还没开口,小皇帝伸出袖子轻柔擦过晏画的颈项,叹气:“琴琴,你受伤了。”
那随从也探手擒住小皇帝的衣领,要强行将他拽过去,但在晏画眼中,却是要将小皇帝扔进水里一样。
晏画急道:“闻昼!”
呼声刚落,那随从被一阵狂风掀倒在地,四肢灌铅一样沉,伏在地上起不来。
晏画踹了一脚,发觉自己踹不动,于是又道:“还不赶紧让他滚下去。”
船里传来一声冷哼。
那随从不受控制一般,在甲班上滚动着,挪到边沿,不由自主地栽下去。
“噗通”一声,一片清净。
于是谢拂池从舟子里刚踏一只脚,那随从掉落时的水花登时溅了她一脸,还好时嬴没出来,不必跟她一样被淋了个透。
她抹了把脸,抬头看向晏画的大船,“能不能别乱扔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