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撇过头,却又被人捏住下颚,不容拒绝令她打开唇齿,力道谈不上粗鲁也谈不上温柔。
然而这次放入口中的却不是苦涩,一缕清甜化开,丝丝缕缕缠绕在舌尖,驱散了苦涩与疼痛,令她慢慢舒展开眉头。
好像……梨糖的味道。
她虽热爱人间百味,但一向是不贪甜食的,此刻也生出不舍,含糊不清地嘟哝了几声。
但那个人没有再给她糖,她遂抿着唇不再说一个字,略略动了动身子。
与启流一战,还是教他双刃划破了背脊,此刻正阵阵发烫。
忽地捏住下颚的手指松开,转而拨开她汗湿的长发,将她缓缓翻转了半侧身体,指尖灵力熨帖着背后的刀口。
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沉默如月色。但不知为何,谢拂池这一觉睡的极为安稳。
沉青的天色透进来,她才悠悠转醒,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浑身已无不适,除了那身黏腻的血衣。
此时已近黎明,屋中灯烛悄然熄灭,一地霜白。
窗外吹来海风,满天星辰似坠,冥海波涛拍打着海岸礁石。一袭柔软雪白长衣的神君正坐在窗下,借着稀薄星月,静静翻着手中册子。
他此刻松开了一丝不苟的束发玉冠,鸦色长发贴着瓷玉般的颈项滑落一肩,神情淡漠,似根本不在意谢拂池转醒与否。
谢拂池一时回不过神,记忆还停留在将启流战败后的场景。
良久,神君合上册子,淡淡开口:“棠宁呢?”
他竟然知道自己见到了棠宁,也是,他应该是感受到那股熟悉的魔兽气息了。他开口第一句就问这个,必然是知道自己昨夜之事才救的她。
微怔之后,谢拂池答道:“她受伤在海底调息,魔夔为她护法,我杀了魔夔,棠宁钻入海底密道,但入口珊瑚礁上有阵法,我打不开。”
时嬴指尖摩挲过册子上烫金的天君玺印,仍是看着窗外,“海底哪个方位?”
她又不是犯人。谢拂池语气同样平淡:“帝君,海底无边无际,你这让我如何描述?”
“你会留下标记的。”
呵,这都让他猜到了。谢拂池眉梢微扬,“那又如何?”
神君没有说话。谢拂池觉得自己有点不可理喻,九渊现世,棠宁又知道具体位置,若不尽早将其捉拿,必成大患。
她平静下来,道:“我留下了一道唤灵咒。”
唤灵咒并不是什么高深术法,但极其隐蔽,必须施咒者才能与之感应。
时嬴道:“我要去看看。”
谢拂池抬起手臂,衣裳上尽是血,她大为震惊:“我这才醒,你又要我下海?况且现在人多眼杂,就算要找也该等到晚上吧?”
神君仍旧看着窗外,“那就今晚。”
谢拂池想拒绝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她伤的不重,主要是脱力,身上多血大多也是魔夔的,用灵力一探就知。
她默念几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才道:“好。今晚蓬莱西南礁岩,恭候大驾。”
水天一线间已浮现藏青色,一点曦光隐隐有挣脱海平面的趋势,谢拂池意识到她再不走,大概率要被人发现她从神君的屋子里出来了。
这可大大的不妙。谢拂池弯着腰下榻,穿上鞋袜,脚步声轻轻走到门口——反正神君也不想再和她说话,这样不辞而别也不算失礼。
跨过门槛时,谢拂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动作慢了下来。
此刻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直到谢拂池两只脚都离开房间,房门“啪嗒”一声干脆利落地在身后合拢。
谢拂池:“!!”
就算嫌弃她也不用表现地这么明显吧?一点神君的风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