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刘晓燕走了。

我到达的时候，她已经被装进玻璃冰柜里，身上盖着黄色的布，大大的“奠”字醒目地印在黄布上，像是一副刀枪，狰狞地在终结她的一生。

“舅妈！怎么会这么快就走了？”我说着话，眼泪无声地流出来，模糊了双眼。

“翠哈，今天不是小宝结婚吗？你怎么来了？”丁军走上前扶住我，声音里的悲伤掩饰不住。

我这才想起来丁秀和丁丽，母亲突然离世，她们两个心里要多难过啊？我在屋里环视一圈，才看到丁秀直挺挺地站着，两只眼睛空洞无神，最显眼的还是她那张好看的嘴唇，雪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特意涂抹的。

丁丽就站在丁秀的旁边，丁丽的眼睛肿得像桃一样，只不过是两个黑桃，大大的黑眼圈加上红肿的眼皮，她的一张脸上别的器官都会让人忽略。丁丽的身后还站着她的丈夫老马和儿子马尚，两个人的脸上倒还是很平静的。

丁丽和丁秀两个人完全沉浸在悲伤里，根本没有看到后进来的我，只有丁军看到我了。

“哥！我大舅呢？大舅怎么样了？”我没有看到大舅丁红全，想必和儿女们比起来，大舅应该是最难受的，生活在一起一辈子的人，突然离开，那种痛彻心扉是别人不能比的。

“你大舅在家呢，没让他来，他，他太难受了，一夜白头了！”丁军说着眼泪开始在眼圈儿里打转儿。

“哥！我来晚了！”只说出了这几个字，我就已经哭成了泪人。

这么熟悉的人，说走就走了，上次见到舅妈还是活生生的，再见到已经天人永隔。事实的残酷，让我的心痛到发抖，我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舅妈的离世，会让我如此难过。

玻璃棺材里的刘晓燕，样貌完全变了，原本的圆脸变成长脸，尤其是下巴长的，好像凭空又长出来了一大块儿。我记得姥爷走的时候，脸色是灰暗的，没有血色的土色。舅妈刘晓燕却不同，她的脸白得像一块白布，皮肤下面浮现出一个个粒状物，一张脸看着生硬、干燥，塑料一样的质感，那张脸看起来就是一张假脸，根本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皮肤。

舅妈的嘴唇凹进去了，看不到嘴唇，只有一个不明显的凹陷在鼻子下面，如同是一张没有嘴巴的脸，鼻梁是挺直的，鼻头却是歪的，像是故意被人捏歪了。舅妈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要不是家里人都在这里，单凭长相，我是绝对不会认出来舅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