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着头,自个儿静一静,总算有些想明白这一系列变故的来龙去脉。说到底,无非又是一笔利益交易:
他袖手旁观,任怀王撬动世家根脚,彻底废除朱家。
时下朝堂,非怀王一手能够掌控,朱家的乱局,还得他配合着收拾。再加之公子昶那头,往后说不准多有依仗他之处。如此,怀王离不得他,不得不许他入内阁,更许他次辅高位。
而他再次手握大权,也绝非没有代价。老国公离京,远赴丰,必然会带上顾氏其余几房族人,无形中便削弱了顾氏在燕京的班底。于他而言,如同斩去他一臂。之后仕途,他身后再无历经三朝君主的老国公时刻在旁提点,怀王看来,这自然是巴不得的好事。
想通透了,她抬眼瞅他,对即将问出口的话,格外认真。
“父亲那头,这几日书房议事,都是大人您起的头?”
从他打着巡查的幌子,一为防范,一为避祸,带她离京。赵国公三番四次来信催他回京那时起,所有的事,皆是他一手谋划,成竹在胸。不止是她,便是老国公,也被他蒙在鼓里。
与其说此番袭爵,是老国公为他请封,不如说事已至此,在怀王眼皮子底下,顾氏不得不做出让步。
这一退一进间,父子两个,终究是他先下手占尽先机。
仔细将任命的敕书卷起来收好,七姑娘抿着嘴,目露忧色。
“父亲这会儿,可是还在与您怄气?”
难怪了,难怪这几日国公大人都叫人将膳食送到书房,不与大伙儿一道用饭。怕是被他气得,不想多看他一眼吧。
说不好听,他这是夺权。这事儿要放在天家,给他定十个逼宫谋反的罪名,都死不足惜。
虽则国公大人最终出于对他的爱护,无奈妥协。可到底是常年高位这人,被自个儿儿子使了心机,往好了说,这是“解甲归田,告老还乡”。可揭了这层遮羞布,这一出儿子设计老子的戏码,却是实实在在,骗不了人。
她是一早知道他的野心的,可到底还是低估了他。从不曾想,他于仕途上的决心,竟至如斯。
颇有几分势不可挡,不择手段的绝决。
她直直凝视他,不躲不闪。像是重新认识他,专注研读着,眼神清澈而直率。
他也坦荡,做了便是做了,她既想清楚前因后果,他的骄傲,不容他抵赖。
好在她眼神干净,澄净一如往昔。没有过多的责备,亦未显露知情后,对他的惧怕疏离。
“怄气是必然。这手段不光彩,父亲那厢,也只能多去几回,耐着性子,讲理赔罪。”
原来您也知晓不光彩呀。她在心里默默念叨。
“在说为夫坏话?”他掸一掸衣袍,探出手,一指点在她眉心。目光如他手上力道,又软又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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