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朝义?
现如今的历史已经早已经完全偏离了既定的轨迹,因此杜士仪听到这话,先是意外,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方才开口说道:“先不用急,派人去前方,知会郭大帅和浑将军,告诉他们史思明派史朝义作为信使来见我,让他们速速回来!”
进了清苑县城,史朝义原以为能够第一时间见到杜士仪,可万万没想到,他和随行的十名牙兵却被分开了。他被孤零零地撂在一间屋子里,没人上茶也没人理会,就仿佛他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似的。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心焦如焚,因为他很清楚如今幽州的窘境,杜士仪对他态度如此冷淡,自然就意味着并不在乎幽州方面是不是想归降!
这样的煎熬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夜深时分,连午饭加晚饭全都没吃过的他自然饿了。在这样仿佛漫长无休止的等待中,他终于抛弃了最后一丁点耐心,大步走到虚掩的门边上,一把将门拉开。出乎他意料的是,恰是有一个人面对自己站在门外,那只推门的手都没有收回去。四只眼睛对视了一阵子,来人方才放下了手,语气冷硬。
“元帅有令,带史朝义入见!”
史朝义终究见过大阵仗,立时镇定了下来。尽管身心俱疲,饥肠辘辘,可他还是打起精神,尽量表现得从容不迫。然而,当他跟着来人到了一座还算齐整的大堂之外,眼见得门前牙兵两列,虽是战袍不同,相同的却是那股剽悍之气,绝不逊色于父亲身边的那些心腹,他还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那可是杜士仪,让不可一世的安禄山败死,让幽燕众多骁将俯首,让无数将卒人头落地的如今大唐第二人!
迈过门槛进了大堂,史朝义第一眼就看到了正中端坐的那个中年男子。对方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丝袍,可反而比左右两边身着甲胄,年纪更大,气势也更加逼人的两位老将更显眼。尽管他从来没有见过杜士仪,可他还是放缓了脚步,随即在隔着十余步这种安全距离站定,不卑不亢行了个揖礼。
“大胆,你身为一介叛贼,竟对元帅如此倨傲!”
浑释之有心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一巴掌拍下去,竟是把凭几给拍塌了。尽管如今的家具多用软木,可看到他这样的手劲,史朝义还是心中一紧。可他肩负着父亲的严令,更知道这会儿就算卑躬屈膝也未必能活命,因此反而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如今两军交战,我幽州尚有一战之力,元帅也曾经领兵多年,当知道若我军背水一战,胜负还未必可知,又何必折辱我这马前卒?”
郭子仪见史朝义言行举止从容得体,对比当初安庆绪和安庆宗两个人的光景,倒有些讶异史思明还有这么个不错的儿子,当即哂然一笑道:“如果说,你身为史思明长子还是马前卒,那幽州就人人都是马前卒了。”
“父帅诸子不分嫡庶,总共十一人,我不过是占了长子的名分而已。”史朝义知道此刻只有竭力把自己形容得无足轻重,见那两位老将面露讥诮,反而主位上的杜士仪不动声色,他方才朗声说道,“我此来是奉父帅之命,致意杜元帅足下。父帅当初跟着安禄山叛乱,只是迫于无奈,如今已经具降表送到了长安。如果元帅逼迫过甚,那么到时候幽州只能征召所有百姓,玉石俱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