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废太子李瑛和薛氏所出的长子,他不同于其他人的拐弯抹角,竟是直接来到了杜宅求见。杜士仪刚刚回来时在勤政务本楼上提出了推举贤王,这座私宅一度曾经让人趋之若鹜,可迄今为止,除却昔年幕僚之外,能够进入这里的也就只剩下了已经“横死”的崔氏母子。所以,谁都不看好直接上门的平原王李伸。可不曾想在于晾了这位郡王小半个时辰之后,里头终于有了消息,阿兹勒亲自出来,将李伸请进了这座庭院深深的私宅。
“平原王可还记得,你的生父和生母究竟是什么样子?”
李伸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话想要对杜士仪说,可此时此刻听见杜士仪打头问自己的第一句,他便把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语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因为那些他尤其想要忘记的久远记忆,已经完完全全被勾了起来。父亲和母亲一则被废流放岭南,一则被废幽居尼寺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所以,在凄惶之中被送进了庆王宅,成为了膝下没有子女的庆王李琮养子,那段经历刻骨铭心,他永远不会忘怀。
可是,养父庆王的音容笑貌,他如今还能够清清楚楚地记得,但杜士仪问起生父生母的模样,他虽然冥思苦想,却骇然现,那本该不可磨灭的记忆,竟然早已经动摇,连那两张面容也是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他只依稀记得,父亲和母亲很恩爱,对儿女们更是照拂有加,尤其是母亲对庶出的子女亦是从不苛刻,这也以至于他们这些儿子被庆王收养之后,仍然能够齐心合力,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嗣庆王李俅承袭了庆王的爵位,父子名分已定,即便李瑛得到追封,他也只能称呼生父一声叔父,可李伸当初把嗣庆王的爵位让给了嫡亲弟弟,自己只是平原王,那么便仍然能够称呼李瑛一声阿爷。回答不上杜士仪前一个问题,他把心一横,便大胆反问道:“杜相国和我的阿爷很熟悉么?”
“说实话,不熟悉。”见李伸因为自己这个回答而瞠目结舌,杜士仪便笑道,“只不过曾经因为在丽正书院编过书,所以因缘巧合,跟随贺学士给太子殿下上过一次课。虽则因为年纪相仿,太子殿下对我颇为和气,也有留我侍读之意,但讲经是陛下御定的,也就只有这样一次机会。等到我后来回朝为中书舍人的时候,殿下因为处境堪忧,让身边人趁着宫中赐酥酪,夹带了一张字条给我,当时我将其毁了,只当没有这么一回事。”
这些已经过去二十年的隐情,平原王李伸完全不知情,他能做的,只有呆呆地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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