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荣宠有加,内三旗和汉军外八旗之间仍旧有道鸿沟,即便通婚,也是低来低往。内三旗的包衣高攀不起外八旗的官员,汉人自有汉人的骄傲,哪怕娶不上媳妇,也绝不将就。
然而现在不将就不成了,恰逢节骨眼儿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哪个汉人大员家死了闺女等着你去说阴亲呢,这里有个现成的,你犹豫了,眨眼姑娘就许给别家了。
容中堂还是跨进了佟府。
府里正治丧,孝幡装裹从外面运进来,天上飞雪,披麻戴孝的奴才躬腰往来,这场景太熟悉了,容府前不久刚经历过。容中堂掖手立着愣神,中路上有人匆匆赶来,未到近前先作揖,“家下乱成一团,失了体统,请中堂见谅。”
容中堂忙还礼,“不请自来,是我失礼在先。”
佟述明强打起精神,将他迎进了偏厅。
也经不得兜圈子,容中堂简明扼要地说清了来意,“两个孩子早卒,做爹妈的心是一样的。你看两家交好,你我又是旧相识,结门亲吧,叫孩子们有个伴。”
如果是给活人说亲,那是再好没有的。跳出内务府的圈子,和外八旗认亲家,不说荣辱,多少是个照应。可惜要的是刚咽气的闺女,这种“骨尸亲”差了一截,名头上的亲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述明抚了抚发烫的前额,“我家大妞生前脾气很倔强,礼数上也要得足。你我同朝为官,本不应该太揪细,可毕竟孩子刚没,她阿奶和额涅恐怕撒不开手。”
容中堂心里有数,“述明兄说得很是,我来得仓促了,也是家里太太催得没法儿……本应该照着活人规矩请媒人上门,再占个卦,问问孩子的意思。这不是心里急么,没想那许多。你放心,只要能成,大姑娘正经是我容家媳妇,咱们两家就是儿女亲家,火烧不断,水泡不烂的。这个这个……给孩子的聘礼,咱们不拿纸活儿糊弄,全照喜事来。”容中堂舔舔唇,人往前倾了倾,“述明兄啊,容绪自小在宫里跟着阿哥,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能不能入你的眼,你给句准话儿。要是两个孩子都在,真配成一对也是男才女貌,可惜了的……”
两位父亲对坐着,说到伤心处哽咽难言。
述明心里有他的想头,暗道:“难为你想着我,真要是都在,你也寻不到我门上来。”至于这门亲到底是结还是不结,得看后头有没有发展空间。
他拿汗巾掖了掖鼻子,“话说到这份上,我心里也有根底了。蒙中堂瞧得起,我和老太太商量商量,过阵子再给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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