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都行。”谢潮荣点头,忽而想到了发妻留下的锦华,微微蹙眉说,“锦儿的亲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锦儿都十七岁了却还没有说亲,原因必不是如她自己说的那样。
陈氏却低了头,说道:“三郎怎会不知道,如今皇宫中几位皇子都尚且没有立妃,二姑娘家世好品性端庄,自然是要留着的。”
谢潮荣并非没有猜到这样一个原因,只是如今亲耳听妻子说出来,心里难免有些唏嘘。发妻是他表妹,两人打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没有妹妹,所以打小便疼表妹,表妹身体一直不好还总爱哭,每次吃药都需要他哄着才肯吃。
后来两人长大了,家里人做主,他跟表妹成了亲。只可惜表妹福薄,生下旭儿锦儿这对双生胎后,便就走了。
谢潮荣起身说:“我去看看锦儿。”
陈氏道:“你好生跟二姑娘说,我不知道她到底愿不愿意入宫,不过,老太爷跟老太太的意思却很明确,怕是容不得咱们做主。”
“嗯。”谢潮荣点了点头,深深望了妻子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谢锦华的住处不在东边,而是靠着老太太的住处,在正北边。
既然来了老太太院子,又知道母亲这会儿子是在家的,谢潮荣按着规矩也得先去给母亲请安的。
得知老太太正在暖阁,谢潮荣便大步朝着暖阁走去,才将走至门口,便听得女儿繁华的嗓音。女儿声音脆脆甜甜的,好似在给老太太说故事,谢潮荣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撩帘而入,谢潮荣恭恭敬敬朝着老太太问了安,抬起头的时候方才发现,原来旭华锦华也在。
谢旭华见到父亲,原本挂着一丝笑意的脸,瞬时冷了下来。谢锦华倒是端庄懂礼,起身给父亲请了安。
谢潮荣见儿子刻意疏远自己,心里很是不好受,却也有些尴尬。他确实失职了,一走十多年,他错过了很多。如今想想,为了所谓的功名,在妻儿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离开,真的就值得吗?
谢繁华故事正说一半,见爹跟二哥哥之间有些不对劲,笑着从老太太怀里跑了过来:“爹,您怎生过来了?女儿正在给老太太讲故事呢。”一边说一边又朝着谢旭华眨眼睛道,“我跟二哥说好了,我给他说从舅舅那里听来的奇闻异事,他则负责陪我练骑马。”
谢旭华微微撇头,冷冷一哼:“谁愿意听你那些故事!”说着便起身,欲要往外走。
谢繁华则一把抓住哥哥胳膊,委屈地道:“奶奶您瞧,二哥哥刚刚明明答应了我的,现在却耍赖。”
谢老太太见孙儿孙女能如此和睦相处,心下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却还偏偏故意板着脸说:“枣儿这丫头调皮,你二哥哥什么时候答应你的?快别胡闹了,你到奶奶这边来。”
谢繁华却使劲扯着谢旭华袖子,想要拽着他一起去。
其实谢旭华倒也不是真的不愿意搭理父亲,他只是不知道如何相处,他到现在还依稀记得,父亲离开的时候答应过他,很快会回来的,可是如今一走却是十五年。
他回来了,可是自己已经长大了。
谢旭华狠狠瞪了谢繁华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任由她拽着自己往老太太那边去。
虽说几个都是自己孙儿,但是旭华锦华兄妹的生母云氏乃是老太太的内侄女,这俩孩子又打小没了娘,老太太自然更偏疼着点。
拉着孙儿坐在自己身边,老太太又招手示意儿子坐在自己另一边,将他父子的手握在一起道:“咱们谢家能走到今日这一步,承的是祖荫,往后能不能继续繁荣昌盛下去,靠的就是你们这些谢家子孙了。谢家历经数朝数代,一直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道理。而如今,朝中新贵逐渐掌权,世家日渐没落,门第观念也渐渐不再那般重要了,想要光耀门楣,就得凭自己真本事。好在,咱们谢家儿郎个个出息,你们说是不是?”
谢旭华明白老太太的意思,紧抿唇抬眸瞅了他爹一眼,微微点头道:“孙儿谨记老太太教诲。”
谢潮荣则心思有些繁重,不免转头看了女儿锦华一眼,见女儿依旧只端端站着,不卑不亢的样子,气质也温和,他想问的话也就吞了回去。如今不管锦儿愿不愿意,但是老太太的意思已是不容改变的了。
暖阁内一时间安静下来,老太太倒是也没再多说,只挑到另一个话头上道:“三郎,三日后的庆功宴,要你媳妇多费心点。”微微顿了一顿,坐正了身子,眯眼笑着又道,“你没回来的时候,三房内的大小庶务都是那贺氏在管,那时候你还不是侯爷,再说府内大小事情都得过你大嫂的手,倒也无事。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你既受封靖边侯,你媳妇便就是正经的侯夫人,这往后少不得要跟各种各样的官太太打交道,闲不得。我已经跟老大媳妇说了,先就从这次庆功宴开始,带着她处理一些事务。哦对了,你媳妇如今既已是侯夫人了,她娘家人自也该受到尊敬,我前些日子已经写了信回扬州,怕是就这几日你丈母娘跟你那大舅哥就要来了。”
谢潮荣心猛然一震,脸色立即有些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