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汉是干活的好手，动作麻利，很快就把旁边的一块荒地修得平平整整，不但翻好了土，甚至勾好了行，可以直接撒种。而顾念之这边才堪堪将野草割完。

看见老汉长久弓着的腰，深深浸在尘土里的头，不知怎么的，顾念之心中忽然有些感慨和心疼。

在宋家，其实她接触最少的就是宋老汉，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仅仅在吃晚饭的时候才能碰个面。

而为数不多的几次搭话中，对方也是一个劲的叫她多吃点菜，态度十分维护。

可不知怎么的，看见那张被太阳晒得黢黑的脸，以及因为长期劳累而开裂的双手，顾念之的心中有些胀胀的酸涩。

或许是因为她从宋老汉的身上看到了太多人的身影，她透过宋老汉看见无数渺小的底层人民在苦难中挣扎着求生。

其中，也有自己曾经的身影，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偏偏又没有反抗的勇气，只能一点一点低下自己的头颅，逐渐妥协......

许是察觉到顾念之的目光，宋老汉下意识的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下一秒，那张布满汗水的脸猛地又低下去，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一些，似乎是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会引起对方的不满。

大颗大颗的汗水没入泥土，脚下坚硬的土层被迅速翻开、敲碎、抹平......

看太阳的位置，自吃过早饭上山来，大概已经有三个小时了，而这三个小时间，宋老汉一直没有停歇，甚至动作都没敢慢下来。

汗水已经将他的汗褂衫浸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顾念之从竹篓里拿出带的水，一路小跑到宋老汉的面前，“爹，喝点水歇会儿吧，别累坏了。”

“不用不用，我不累。”谁知，对方却慌忙地摆手，脸上全是惶恐。

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汗珠，时不时有一些从额头上滚入眼睛里，他根本无暇去擦拭，又或者说，擦拭也于事无补，因为他的整条手臂也被汗洗过一遍了。

这三个小时，他几乎完成了顾念之三天的工作量。

宋老汉的眼睛里透露出局促，“你要是累了就先去歇会儿，剩下的我来就好。”

其实顾念之大概能猜到宋老汉的想法，如今农忙结束，他没了去帮人做短工的收入，家里全仰仗着顾念之的嫁妆和卖饼赚来的那些钱过活，更何况还有个读书的小五。

所以他拼了命的在顾念之面前表现，用劳动力来体现自己的价值。

对上那双小心翼翼的眼睛，顾念之叹了口气，只好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锄头，将水壶塞过去。

“爹，我们开荒地是为了能尽量多种一些菜，多一些收入。而我们挣再多的钱也只是想让家里的日子过好一点儿，您和娘不用那么辛苦，若是您因为干活累坏了，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我和小五都会愧疚的。”

这话顾念之说得情真意切，宋老汉心中动容，竟不由得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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