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这是一个“条件”,不如说是孙武王对吴浩的示好:
我既不领兵了,也就无所谓“违反军纪”,你呢,也不必担心我这个“降人”会造反什么的了罢?
这个“条件”,吴浩自然答应了。
孙武王肤色黢黑,脸上的皱纹,犹如刀刻一般——盐民大都是这个模样,一见吴浩,立即翻扑在地,一口气磕了六个头。
吴浩受了他的礼,然后,亲手将他扶了起来,笑道,“老孙,你的名字,上‘武’下‘王’,好生霸气啊!”
孙武王老老实实,“回大帅,小的本生父孙氏,继父武氏,本生母王氏,小的入红袄军之前,没有正经名字;入红袄军之后,就用了‘孙武王’做名字,大帅若以为不妥,小的改了就是。”
吴浩哑然,但他反应很快,立即给自己找了新说辞,“不必改,不必改!其实很好嘛!那个,以母姓入名,少见的很,老孙,你是孝子,孝子啊!”
话题很快转入盐政。
“回大帅,”孙武王说道,“小的以为,严格起灶、封灶之管理,不给盐户私下煮盐之机会,不过治标耳,并不能真正杜绝私盐之生产;至少,治理私盐,不能只靠这一种手段。”
吴浩颇意外,“哦?那何为治本呢?”
孙武王:“小的自己做过盐户,盐户想要什么,大致是明白的——只要一日两餐,勉强温饱,就不会干冒风险,私下煮盐了。”
“哦!……”
“官府向盐户收购,每斤盐只偿四文,价格可谓低微,然即便这区区四文的盐本钱,盐户也常常是收不到的。”
“各盐司仓场,从没有如期发放盐本钱的,拖上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是寻常事;盐户就拿到手了,也是以各种名目层层克扣过的,什么‘官吏费’、‘事例钱’、‘草荡钱’,等等,不一而足。”
“小的做了十多年盐户,从未有按时、如数支领盐本钱的时候——一半的时候,只支领到手应数的十之一二;另一半的时候,一年下来,一文盐本钱也支领不到手的。”
吴浩表示震惊:“竟到了这个份儿上?”
“是!其实,盐户私下煮盐,是半公开的,盐司仓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盐户或者去做流民,或者造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顿一顿,“当然,小的说的,是大金……呃,是金国的情形。”
金的政治、经济,完全是宋的COPY,金如此,宋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吴浩叹口气,“盐政败坏,至于此极!其中,不晓得生出了多少弊端?”
“是!小的经营海州盐场,其实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妙招,不过按时、如数向盐户支付盐本钱罢了。”
吴浩点点头,“好!”顿一顿,“不过,即便盐户可得温饱,但会不会总有些人,欲壑难填,惑于厚利,铤而走险?”
孙武王笑一笑,“回大帅,私盐,进价比官盐高,鬻价比官盐低,哪来的‘厚利’?要说‘厚利’,官盐,进价每斤四文,鬻价每斤三十三文,才真叫‘厚利’呢!”
进价四文,售价三十三文?喔,相差八倍有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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