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哈哈”大笑。
笑过了,吴浩说道,“你说的‘情势’,除了‘土地兼并愈来愈重、自耕之农愈来愈少’,还有别的吗?”
“有!”
顿一顿,“唐初之时,当府兵、做卫士,是一件很荣光的事情,建功立业,男儿所愿,多少富户乃至权贵都争先恐后?现在呢?莫说权贵富户了,就是贫人,也没有几个愿当兵的呀!本朝法度,得在兵士脸上刺字,以防他们逃亡!——这就是‘情势’了!”
所以宋兵……打不了仗呢?
吴浩再怔怔片刻,然后深深点头,“好罢!既如此,咱们就暂时屈于情势,先从募兵做起罢!”
顿一顿,眼中放光,“不过,不盈,我撂一句话在这里——”
“在我手上,绝没有‘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不管府兵还是募兵,我必要使世人再视从军征战为第一等荣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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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渊之后,吴浩见了黄达——乃黄达主动“求见”。
黄达似乎难开口似的,踌躇了一下,“同统制……”
“且住!”吴浩做个“打住”的收势,皱眉微笑,“黄兄,你又不是我的麾下——咱们之前怎样称呼,现在还是怎样称呼,好罢?”
“呃……这……欸!同统制,我请为麾下!”
哦?
吴浩微微一扬眉,不说话。
最难出口的话既已出了口,黄达的口齿,便流利了,“我看出来了,你最是个宽宏大度的,不然,也不会来救我!”
略一顿,“也救了我的妹子!不然,我真真死不瞑目!”“
再一顿,“所以,之前种种——”
跪倒,磕下头去,“我给你赔罪!”
吴浩伸一只手,做个虚扶的动作,“请起!”但并未还礼。
黄达磕了两个头,站起身,重新坐下。
“家已经毁了,我也没心思重整家业了——”
顿一顿,“再者说了,参与今次暴乱的,竟大多是我的佃户……唉!我愈加心灰意冷了!”
吴浩开口了,“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鉴,黄兄,我免欠减租的那套磕,你未必不可以唠一唠罢?”
黄达苦笑,“我唠不好——我的脾性,就是要敲骨吸髓的,不然就不痛快!不然……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顿一顿,“同统制,这套磕,还是你来唠好些——我是说,我的家毁了,但田土跑不掉,一切田土,我报效给神武军了!”
哦?
吴浩心中微动:这倒有点意思。
“我晓得,”黄达说道,“咱俩原是仇人,我比不得朱荣他们,就投入神武军,一时半会儿的,也成不了你的亲信!不过,我不求比肩朱荣!位居其下,我没有任何不满!功劳靠自己挣,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吴浩沉吟片刻,“‘亲信’什么的,你说的不对,神武军员额一千二百人——这一千二百人,都是我的亲信!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是!”
“只不过,黄兄,你要晓得,吴团也好,神武军也好,第一重,纪律也!犯了军纪,就是天王老子,也没有面子给!你若入了神武军,‘自在’二字,谈不上了;‘敲骨吸髓’——得看你敲谁的骨,吸谁的髓?”
“我晓得!”黄达坦然说道,“我若违反军纪——甚或有喝兵血的行径,你砍我头就是了!我毫无怨言!”
“好罢!既如此——”吴浩脸上露出笑容,伸出手去,“黄兄,欢迎入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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