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史弥远只是权相,不是董卓,他的固位,必取得各方各面的支持,其中,反对者反对归反对,但至少不会采取极端的对抗手段。
如何“服人心、稳政局”呢?
通常的路数是诱之以利,但在史弥远这里,能够给出去的政治权力已经给出去了,再给,就是引狼入室了。
史弥远最重要之仰赖,是新君的表现。
新君必给人以“明君”的印象,叫大部分的反对者认为,他是比祁国公赵竑更加合适的皇帝人选。
如是,反对者可能还会继续反对史弥远,但至少,不会反对新君本人,也即是说,不会采取政变一类的极端行动。
“明君”——即前头说的“另一个必要条件”了。
可是,“明君”,尤其是理学家心目中的明君——
欸,找到这样的人选,可真心不容易啊!
这也罢了,关键是,既是“明君”,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乃至乾纲独断,又怎会一切乖乖听史丞相摆布呢?
这就是两个必要条件冲突之所在了。
这两个必要条件都属于软件范畴,还有硬件:
年纪必同祁国公相仿,也即十五六、十六七岁;同时,身体健康——最好强壮,相貌端正——最好英俊。
那种找个襁褓中小孩子养起来的把戏,是行不通的——谁晓得啥时候就夭折了?谁要这样子的“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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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嵩之终于接受了“赐进士出身”的恩赏。
既“中”了进士,便该正经出仕了,而对史嵩之的任命,几乎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光化军司户参军。
光化军,属京西南路,在襄阳府以北,正正经经的国境线,宋、金对峙的最前线。
司户参军,州、军僚佐之一,掌户籍、赋税、仓库交纳等事。
也即是说,史二公子出仕的第一站,非但是个最危险的所在,干的,还是个最繁剧、最琐碎的活儿。
我去。
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史嵩之既是他那位权势滔天的堂叔最欣赏的子侄,这出仕的第一个差遣,自然是个中枢清要的活计,孰料?
而既有这位权势滔天的堂叔在,就没人能给他穿小鞋,也即是说,这是史嵩之自己的选择。
真正想不到!
“真正想不到!”吴浩微微摇着头,用感叹的语气说道。
史嵩之狡黠的一笑,“长风,你说,我为什么挑这么个差遣来做?”
吴浩的表情,表示俺在认真思索。
过了好一会儿,用决然的语气说道,“此兄长志在天下也!”
史嵩之目光,微微一跳,“何以见得?”
“小弟浅见,宋金对峙,两淮为东路,襄樊为中路,川蜀为西路,三路之中,襄樊为核心,位置最为紧要,襄樊在,大宋在;襄樊不在,大宋不在矣!”
略一顿,“兄长不避刀矢,不惮繁剧,深入宋金交兵之最前线,了解、掌握第一手情资,为日后经营襄樊,打下坚实根基,此非志在天下,又是什么?”
史嵩之瞪着吴浩,半响,重重一拍桌子,“好你个吴长风!”略一顿,“知我者,长风也!来,且浮一大白!”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史嵩之将杯子一顿,冷笑着说道,“还有一点——我这个‘赐进士出身’,不晓得多少人侧目而视?暗地里嚷嚷:不算正途出身!囚攘的,既如此,老爷就奔前线去了!那些个‘正途出身’的,敢不敢也如老爷一般,水里、泥里、血里、火里打滚去?”
吴浩点头,“是!彼等宁不自愧?再没有人说闲话了!”
史嵩之摇摇头,“有没有人说闲话,我其实并不真在乎,我在乎的是——临安这边的情势!欸,就走,也走的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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