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结果,几乎与孟达失去白马塞的影响无异。
戍围内的士卒,见素日里插科打诨的袍泽,被自家太守所抛弃,人人皆心有戚戚焉。
士气,不可避免陷入低迷。
决绝效死而战之心,亦于悄然间崩解。
对此,申仪心中更加无奈。
他的选择,于战场之上乃明智之极。
毕竟,若不关闭戍围,汉军便驱着己方溃兵冲入戍围内,一鼓作气夺下!
两权相害,取其轻也!
有何不妥之处?
然,军中士卒多鄙夫,让他无法辩解。
己方士气低迷,而汉军来袭将士颇多,恐难以抵御的申仪,只得遣人前去请司马懿来援。
一来,待司马懿遣军至,戍围内士卒必然士气回升。
另一,则是这些兵卒,乃他的立身之本,若是战损得多了,哪怕曹魏放任他独领东三郡,他都有心无力。
至于司马懿,会不会遣军来,到不需要质疑。
若是他被灭在此,汉军长驱而至上庸,孟达部见援军到,司马懿想攻破那就难了。
只是魏延接下来的调度,却让他的算计,再度落空。
收降了戍围外的魏兴郡士卒后,魏延并没有当即强攻洵口戍围。
而是让兵卒,将原先申仪用来修筑防御工事的石木,尽数堆砌在戍围出口前一里,随即便移兵继续往魏兴郡进发了约莫三里,落下营寨,埋锅造饭。
将洵口戍围与魏兴郡隔开了。
意图也很明显,围点打援!
亦让申仪陷入两难中。
届时,司马懿遣兵来援,汉军与之战的时候,他要不要率兵出戍围两面夹击?
若出战,士卒必损不说。
弃了地利而战,他恐汉军乃是在欲擒故纵。
比如倚仗着山道狭隘,以千余精锐,抵御住司马懿遣来的援军,其余兵力则豕突自己的士卒,顺势夺戍围!
但若不出战,哪怕汉军被逼退了,他都无法与司马懿交代。
东三郡被归入荆州所统领后,督荆、豫二州军事的司马懿,完全可以“畏战”的理由,断定他不堪充当抵御巴蜀前线的魏兴太守。
然后,上表朝廷,如他兄长申耽一样,将他调任别职,拔掉申家在东三郡的根基。
让他想独占东三郡的野望,彻底落空。
唉.......
如之奈何。
申仪目睹着,远处汉军营内的袅袅炊烟,心中无比惆怅。
而在汉军营地内,郑璞驻足在一高耸山石上,心中同样有缕缕忧思诞生。
他不知道,关兴率领着句扶、王平两部兵马,如今是否探知了此地的战事?是否已做好了,夹击曹魏援军的准备?
因此番出兵,最重要的便是时间。
今日白昼,魏延能将申仪一举逼入戍围内,除了他麾下军士皆愿效死外,最大的因数乃是骤然来袭,让对方的猝不及防。
而汉军付出的代价,乃是人仅携三日之粮。
此地无黔首黎庶,无法就地征粮。
且仅三日之功,汉军亦不可能攻破洵口戍围,就食于敌。
更莫说,古今征伐,败方焚毁粮秣乃是常态。
是故,他心所忧者,乃是万一关兴,没有及时得知消息前来夹击,魏延只能率军归去。
尚要面临魏军尾随其后,追击的步步紧逼。
自然,并非没有破局之法。
如长驱至西城,破城取粮秣而自给,顺势与关兴部会和。
申仪携带来洵口戍围的士卒颇多,戍守西城的士卒必然就少。
但如此做法,则要冒很大风险。
譬如会与曹魏的援军撞上,进而被围攻上庸城池的司马懿得知消息,再遣数千兵马来援。
前有司马懿的援兵,后有申仪的戍围士卒,汉军即使且战且退突围而归,亦必然战损无数。进而将此番前来东三郡的意图,彻底变成决然不同的结局。
不过,做决策的魏延,已然让两百士卒将那些俘虏,押归汉中郡了。
亦意味着,他已传令归去,让留守在黄金戍围的部将,准备大舡于两日后,前来接应汉军归去了。
唉,但愿关兴能及时赶来吧。
句扶与王平二人所领,皆是熟悉山地作战的板楯蛮,应该不会让此番谋划落空吧?
郑璞心中微叹。
“将军,魏将军已下令,让宿夜将士巡营了。”
轻轻的一声提醒,从军营内步来的张嶷,打断了郑璞的思绪。
开始巡夜,亦意味着所有将士,都必须归去军帐内歇夜,违者将被行军法。
在魏延军中这段时间,郑璞知道,素来以善待士卒著称的魏延,在执法上异常森严,深得言行令止的掌军之道。
且是一视同仁。
哪怕如今郑璞职为讨虏将军,若是犯了军律,亦不会姑息。
“好,我知矣。”
轻轻颔首,郑璞拔步往自军帐内归去。
且行,且问,“伯岐,你为巴人,可曾入大巴山脉否?”
“有之。”
闻言,张嶷侧头,眉目间有些诧异,“我家中困顿,未仕县功曹前,冬春农闲之际,常与乡人入山林狩猎。不过,我乃充国人,离大巴山脉颇远,平生仅有一次前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