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是从汉中带来的。
相传,因为此番出兵,郑璞部乃是坚守平襄城的缘由,负责分配军械物资的杨仪将所有的抛石车都给与了李严。
郑璞便去寻了主事军械署的蒲元,讨来了这些长三四长的竹竿。
而那些士卒正将两根竹竿根部绑在一起,中间以木铆撑开,让细小的尾部呈现分叉,然后系上布兜。
嗯,有点像抛石车的抛竿。
只不过要简陋得多,估计竹子弯曲受力后,只能抛出十斤的物品。
射程也不会太远,估摸也就五六十步吧。
再看到叠的整整齐齐的油脂坛子,张苞便大致明白了郑璞的意图。
郑璞是打算在士卒清障完毕、己方推着武钢车逼近逆魏军营的时候,以大黄弩及攻城塔上的强弩兵,骤然间集中发难;再将装满油脂的酒坛子抛到逆魏城头上,再以火箭点燃,可让逆魏将士惊慌失措,短时间内无法反击。让己方士卒蚁附攀城时少受一些石头、檑木、金汁等守城物资的打击。
如此一来,就很好理解郑璞所说的“时机未到”了。
毕竟,如今清障的士卒,尚且有大橹甲士执盾护卫;一旦先登士卒开始蚁附攀爬城墙时,就只能靠拼运气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嘛。
身为督将,如此权衡才是睿智。
后知后觉的张苞,有些赧然,看着眼前那不甚高大的背影,心中满是倾佩。也有些想说些什么,缓解方才的误解。就是刚张口的时候,正好一阵强劲的朔风迎面袭来,将夹带的雪粒糊了他满口鼻都是。
罢了,姻亲之家,那么客套作甚!
见外不是?
不停往外“呸呸”雪花的张苞,瞬间没有了心情。
郑璞没有功夫理会妻兄的举动。
他如今正目光如隼,死死盯着士卒清障的进度,也在默默的计算着逆魏霹雳车及大黄弩的使用频率。
不时将军情来禀的军吏,也纷沓而来。
“报!糜将军声称,逆魏骑兵已然至军营三里外,但见到元戎弩在不敢前来扰。”
“报!大黄弩已然安置妥当。”
“报!竹竿竿已然可使用。”
“报!攻城塔检校完毕,无有不稳固迹象。”
...........
每每这时,他都是仅仅微作颔首。
但细心的人,则会发现他放在腰侧刀柄的手指,有两根不停的轻轻叩动着。
那是他新养成的习惯。
每逢临阵决机时,遇上即将做出全军压上的决策前,都会以如此方式缓解胸腹中的激荡情绪。
张苞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也看到了。
是故心中隐隐有所悟。
连忙将视线投去战场时,正好发现士卒们已然清障了一大半,只需要再跨过两条壕沟,便可以蚁附攻城了。
而就在这时,郑璞骤然厉声下令,“鸣鼓!”
“咚!”
“咚!咚!咚!”
如雷的催战鼓声响起,喧嚣了整个汉军营地。
一群喊着号子的汉军,将推着简陋的攻城车靠近了军营武钢车侧,早就严阵以待的三百强弩兵便手脚利索的爬上攻城塔顶端的横版上。当脚下感觉不到移动的时候,就开始以居高临下的优势,装上弩矢开始瞄准。
他们才是掩护袍泽填平壕沟、蚁附攀爬城墙的主力。